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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2页)

流珠一听,眉眼柔和了许多,抬眼看着他,道:“可是来这里找萝卜什么的?”

徐子期点了点头,温声道:“正是。想那雪人儿,也要有鼻子有眼。萝卜当鼻子,大枣当眼儿,正合适。且给我拿八个大枣儿,四根萝卜。”

怜怜在旁听着,忙手脚麻利地给徐大郎抓了一把黑红大枣和几根小胡萝卜。她本身也是小孩性子,见了徐子期虽不敢说话,可这一颗心,却惦记起了看看那雪人,还想着若是能和瑞安、如意一起玩会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流珠接过胡萝卜,正欲用井水洗一洗上边的污泥,萝卜却被徐子期一把夺去,匆匆冲了冲,硬声道:“眼下这井水凉的很,二娘还是不要沾了。”

流珠心上一暖,暗道:这徐子期虽说性情咄咄逼人,还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但也不是个坏人。

粥熬好后,徐子期喝了两碗,飞快地吃了些小菜,随即和流珠说了会儿话,这就骑马上朝去了。流珠送走他后,去院子里一看,冉冉雪雾之中,庭中摆着两大两小,拢共四个雪人,而那得了闲的怜怜和弄扇正在嬉笑着打雪仗,见了她之后,假装规规矩矩地停下,弄扇凑了过来,巧声笑道:

“二娘瞧,这雪人都长一副模样,奴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怜怜没大没小,开了荤腔,捂着嘴低声道:“把萝卜往下挪挪,可不就分清了。”

流珠闻言,抬手拍了她一下,口中啐道:“这小娘子思春思得厉害,说话愈发没顾忌,该要早日把你嫁出去才好。”

见怜怜挨打,弄扇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立时又遭得怜怜的娇拳报复。而流珠望着这雪人,心里道:这古代,连照相机也没有,等天色大亮,越来越暖和,要不了多久,这雪人就会化得干干净净,融成一滩雪水。实在是可惜。不过是转瞬风光罢了。

众人各自散去之后,阮流珠回了屋里,拿了个陶瓷莲花的插香盘,请了三柱细香,就着烧火盘里的火点燃,于袅袅轻烟间,将香插在莲花盘中央。她双手合十,轻轻一拜,权当做是祭奠那香魂已远的秦家阿娇了。

秦太清的死讯,传到徐明慧耳中时,已是这一日的夜间,她正在鲁元公主府内,给人家送定做的冬衣,顺带着吃几杯酒。听得旁人惋叹秦太清烧炭自杀之事,徐明慧心思一转,微微一哂,借着抬袖饮酒,面上露出了个讥讽的笑容来。

宴上宾客皆已酣醉,高座之上,鲁元公主斜倚软榻,面容美艳而又不乏英气,贵态尽显,正与一人玩着博戏。便是此时,一人带着醉意高声道:“薛郎君来了!”

徐明慧目光一沉,红唇却微微勾起,晃着小盏,抬眼看去。薛微之这一进来,径自对上她的眼神,不由一怔,暗道:这明慧娘子,果然与往日大为不同了。这小娘子昔日显得十分小家子,不言不语,很是木然,不过中上之姿,今日再看,竟也有几分明艳的意思了。

这般想着,他缓缓入座,才一坐下,那潘湜便摇头晃脑,醉意醺然地过来,双颊因中酒之故而显得微带酡红,口中带着哭腔,有些傻气地伤怀道:“我要敬你一杯!也要敬阿娇妹妹一杯!天妒红颜啊!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般也好,阿娇妹妹,永永久久,都是个大美人了。”

他素来爱美,秦太清死了,他只觉得十分遗憾。听得他这一番话,薛微之面色平静,只将盏中清酒倾洒于地,温文尔雅,缓声道:“虽以律法来说,某不必为太清带孝,但某也已自立规矩,这酒,是万万饮不得的。不若倾之于地,好告慰太清九泉之灵。”

潘湜那酒杯都送到嘴边了,听得此言,打了个激灵,连声称好,也跟着把酒倒在了地上。徐明慧瞧着,讥讽尤甚,面上却一派平静。

秦太清此前也算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她衣狐坐熊,饫甘餍肥,骄奢之风人尽皆知。如今她死了,除了花太岁潘湜之哭还带着几分真心外,在场之人,不过闲谈几句,面上惋叹一番,此后便不再提起。这群花花肠子的宾客们,此时对于薛微之更关心的是,他那《痴娇丽》里的娇丽,到底是真是假,是实是幻,一个个围着薛微之,嬉笑着道:

“薛郎君,你那《痴娇丽》的本子,实在写得好极,却不知这位娇丽,眼下身在何处?”

薛微之唇角轻翘,一双狭长的眼儿微微眯起,只卖弄关子,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倒还真有好事之人自以为聪明,高声道:“让我来理一理。薛郎君进京之前,我听闻他是借住在京郊的一个木匠家里,在看看那《痴娇丽》中所写,可不就是在京师边上么?依我来看,这定然就是那木匠家的小娘子。”

另一人笑道:“那某改日可要去驾车看看。某看了那《痴娇丽》后,实在也想让这小美人儿给某含含雀儿,摸摸心儿,咂咂嘴儿……”

他说着荤话,引得众人笑作一团。

徐明慧听着,长指甲轻轻刮着杯盏,恨不得将滚烫的酒液径直泼到这群纨绔的裤裆子里。忽然之间,又有人拉了大醉的潘湜,道:“花太岁这几日怎么形单影只的?阮二郎呢?可别告诉我他打算考科举,闭门造车,悬梁刺股呢!”

潘湜长长地吁了口气,神志不清,含混道:“二郎前些日子闹了岔子,被勋国公关了禁闭,到了二月中才能出府。我爹听说了之后,非说也要关我紧闭。我赶紧求爹,说:‘不行吶爹,他阮二领的是文职,在府里头也能办事,我办的是皇差,在禁卫军里当值,这要是不去,官家必会怪罪’。爹一听,也没辙,只交代我这几天一定要去当值,不去,说不准有大麻烦找上门来。我才不去跟那群汗津津的糙汉子待着呢,出了门,就来找公主吃酒了。”

他说着说着,忽地觉得不大对劲,这白面郎君一怔,回身一看,却见一个俊秀清冷的郎君正笑望着他,那人身着银甲,虽挂着笑意,可那一双眼,却带着煞气。被他这样一盯,潘湜的酒立时醒了一半,可却不是被吓得,而是被他这与京人大为不同的气度给迷住了,暗道:京中竟还有这样的美仪郎君,怎么今日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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