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这里面的无奈之意,周千乘的雷霆手段,别说苏沫,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消受。
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苏沫是被逼的,说这些话是违心的。可后来想着想着,他便觉得万一是真的呢,哪怕有一半句是真的,他就会失去所有资格。
周千乘果然做到了。当初撒在周逸心里的那把沙子,膨胀扩大,落地生根,渐成吞没绿洲之势。
“脚没事吧。”
周逸看着苏沫,视线往下落在对方右脚上,然后很轻地开口。
苏沫方才摔下去时右脚崴在草地上,站稳之后强忍着疼痛不敢落地,身体重量都放到左脚上。尽管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但周逸就是知道他很疼。
“骨头应该没事,脚踝肯定拉伤了,”
周逸又说,“让医生过来看看吧。”
“不用,”
苏沫立刻说,“没事。”
“还能走吗?”
“能走。”
但是苏沫说完依然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右脚没大有知觉,那股酸痛劲儿还没过去。他不动,周逸也站着没动,还是看着他。
苏沫勉力维持着表情,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放在右腿上抓了两下,垂头说:“真的没事,你走吧。”
周逸默了半晌,伸手要去扶他:“我送”
“不用。”
苏沫躲开周逸的手,摇了摇头。等他再抬起头来,之前那些波动的情绪都不见了,一双眼睛里有很碎的星光闪烁。
他知道,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就绝不能拖沓。斩断自己和周逸的一切,就真的一点可能和念想都不要留下,这是目前最安全的做法。
他试着挪动右脚,慢慢落地,将重量一点点移过去。
毫无预兆的,身后突然一股巨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里。
周千乘身上有浅淡的酒精味道,呼吸从苏沫上方打下来,气息浓厚。周千乘将他揽在怀里,手臂箍着腰,很用力,苏沫感觉不太舒服,稍微挣了挣。
周千乘便以为他不愿意,脸色阴沉下来,眼珠黑漆漆的,俯视着苏沫,像要吃人,然后面无表情问:“怎么了?”
苏沫话都不想说,就只微微摇头。
周千乘一身黑衣黑裤,着装一丝不苟,不像是来家庭聚餐,倒像是来参加公务会谈的。他不说话不戴眼镜的时候气势会更盛,再加上身材高大,力量感隔着衬衣透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反观被他揽在怀里的苏沫,白色短袖衬衣下露出很细的胳膊,脖子也细,脸很小,一条休闲长裤穿得空荡荡的。
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人都能看出来周千乘的汹涌怒火和苏沫的小心翼翼。力量悬殊和气质迥异的两个人,任谁看了都会替这个omega担心。
周千乘盯着苏沫梢,继续说:“太晚了,该回去了。”
苏沫就又点头。
周逸紧紧抿着唇,一语不,他和周千乘没什么可说的。但苏沫的隐忍他看在眼里。不想对方为难,他先动作,往后退了两步,让开路。
周千乘干脆横抱起苏沫,看也不看周逸,抱着人大步离开。
他俩离开后,周逸站在原地很久没动。
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周千乘说得对,两个母亲抢孩子,心疼孩子的永远先松手。**回环京四十分钟,周千乘开车,没用司机。
他从上车就一句话没说,脸上压着乌云,这段时间两人短暂的平和假象在今晚打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因为周逸的出现一击即溃。
车子上了环山公路,车很快,没开车窗,苏沫胸口有点闷。他试着开窗,刚打开一条缝,周千乘啪一声锁了车窗键。
苏沫很慢地眨眨眼,知道今晚这事过不去。
又过了几分钟,苏沫头晕胸闷地更厉害。他转过头看窗外,顺手将储物柜里的口罩拿出来戴上闻不到味道或许能好一些。
周千乘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突然伸过来,捏住苏沫下巴,往左一掰,与此同时转头,苏沫整张脸便尽收眼底。
苏沫露在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像被雨淋湿的碎钻,每一颗都透着伤心,氤在眼底的水光没流下来,在眼眶里打转,真是一副可怜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