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叹气道。
“哥,你要想想法子啊!西来不在家,连水都没人挑呢!”
薛芮文说。
“去干校学习是我自己猜测的,还不一定就是。刘友辉和陈卫国态度还好,比较通情达理的。”
钱东来宽慰道,“平常也不见西来每天挑水哈,芳丽跟着芳华挑的两只小水桶,两个半桶水,多跑几趟,一天挑个大半水缸还是有的。真有事,我和夏荷谁有空多挑一担也就解决了。”
“今晚回来吗?”
母亲关切地问道。
“这个没说起。按刘友辉的意思是会让西来回家,就担心张庆山不肯。我最担心的还有一个是西来会不会跟他们顶上嘴。”
东来边喝茶边说着,今晚喝了些酒,老觉得口干。“今晚迟了,去别人家里不好,明天上班时我跟柳春花说一说,让她帮忙吹吹耳边风,我再去找翁仲海请他出面说说。妈,你们都去睡吧!就是西来有些脾气冲着别人,也够不上是‘阶级斗争’!”
大人在饭桌说话时,钱芳丽躲在奶奶房间的门后,一直听到大伯叫奶奶去睡觉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她一直睁着眼睛等着爸爸回家时熟悉的开门声音。等着,等着,奶奶什么时候回房间睡觉她也不知道,听见的却是奶奶叫她起床的声音。
钱芳丽走出房间,只见爸妈和伯父都已在饭桌喝着地瓜粥了,伯母则在灶台忙碌着,不时往饭桌上添些腌萝卜咸酱瓜豆腐乳的,不一会,还端上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窝窝头。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呐!”
钱芳丽大声问道。
“我回来时,看你在梦乡中神游,我就不叫你了。”
钱西来跟女儿轻松地说着。
“我一直都没睡,和奶奶一起在等你,回来也不说一声!”
钱芳丽有些委屈,哭丧着脸喊道。
“洗脸吃饭,别嚷个没边!你爸烦着呢,撒什么娇!”
妈妈放下碗筷过来将她拉到一边,顺便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没好声气地说着。
“呜,呜,······”
芳丽哭了出来。
“你还真哭啊?是不是要打几下才舒服!”
薛芮文不耐烦地说着。
“你去忙你的,芳丽到我这里来。”
芳丽被奶奶叫到房间里去。
“大人的事情,你又不懂,凑什么热闹呐?十一岁了,该董事了!”
奶奶一边说一边在一只网兜里摆好一个脸盆,然后在脸盆里放进搪瓷杯、篾壳热水瓶、铝饭盒、一块肥皂,一双干净的胶底鞋则用旧报纸包好塞在边上。
“爸爸真的要去干校学习吗?”
“你听谁说的?”
奶奶有些惊讶。
“昨天晚上大伯在饭桌讲的。以后每天放学我就去挑水,等智男十岁了他也要挑!”
“在奶奶面前说了就说了,其他人面前不要再说起,知道吗?”
“知道。”
芳丽对奶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爸爸走进奶奶房间拎起网兜里的东西,给奶奶鞠了一躬,说:“妈,我走了。”
不等奶奶说话,爸爸就走出了房间。芳丽跟到门口,爸爸从大伯手中接过棉被打成的背包背在身上,一手提着奶奶给他整理的网兜,跟着两个陌生而又严肃的工宣队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