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兰点了点头。
“啊,真的?快跟我来!”
赵晓瑛拉住张馨兰的手就往过道一侧的楼梯走去。上了二楼,走进一间诊室时,张馨兰注意到门上挂的是妇科。
“我印象中你是内科的,怎么转到妇科来了?”
张馨兰问道。
“还不是条件所限嘛!本来人就少,有几个得力的不是犯错误接受改造就是被抽调支援农村医疗建设去了。我楼上楼下连轴转也早已习惯,前年刚从农村回来时还兼顾着儿科呢!这也是锻炼啊,逼得你不得不去认真学习,掌握各科技术,才能更好地做到为患者服务吧!”
赵晓瑛边说边洗手,带上手套,准备给张馨兰做检查,又交待护士准备注射“抗蛇毒血清”
。护士看站在门口像一堵墙似的身穿皱巴巴旧工装的田大珠,随口问道“是哪个部门的。”
田大珠应道:“职工劳动学校的。”
护士说要给患者做检查,请她在门外走廊等候,有事叫她。田大珠有些不乐意地退了出来,在门外走廊摆着的长板凳上坐下,身后传来护士关门的声音。
田大珠在凳子上坐着,看看清静的过道和挂着日光灯管的天花板,很有些无聊,心想高小军还在外边的空地上等着,不知道这头“大牛”
有没有垫些东西到肚子里去,如果没有也好叫他去找些吃的。于是起身下楼,到了外边,空地上的拖拉机没了人影。田大珠走过去正要坐上驾驶位置,就听见车斗里传出了呼噜声,却是高小军躺在车斗里睡着了。人比车斗长,他的两脚自然是垂挂在地上。要不要叫醒他,田大珠有些犹豫。她一坐上位置时,拖拉机晃动了一下,也把高小军给晃醒了。
“好啦,没事吧?”
高小军坐起身子扭头问道。
“还没呢,刚看医生。你昨夜干嘛啦,车斗里的铁皮板上也能睡着,真服你了!”
田大珠说,“我记得医院背后的弄堂里有家饮食店的,刚才挂号还剩下一毛钱,拿去买点吃的吧。”
说着,把口袋里的一毛钱递给高小军。
“是没吃。怕你们找不到我,不敢走开,索性躺下打盹。还别说,真的有些饿!”
高小军将田大珠的一毛钱推了回去,“我有钱。今天帮李山装了好几车拖拉机的猪栏肥,他给了我两毛钱。就是身上有股臭味,有些难闻!”
高小军走近田大珠,一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抱住。
“死人头,知道臭了还要让我恶心!”
田大珠挣脱了高小军的手,伸手就在他的大腿处捏了一把。痛得高小军是退在一旁“噢,唉哟”
地直叫。看他不像是装的,田大珠又有些懊恼,后悔下手重了。“碰到了?别吓我啊!”
说着,她过去要给他揉揉。高小军又就势抱住了女人:“你这母牛还想谋杀亲夫啊!”
田大珠慌忙将他的嘴给捂住,轻声呵道:“别乱说!把手放开,小心被人看见,给你一个‘流氓分子’!”
说着,用力将高小军推开。
“这里黑洞洞的,哪里看得清楚谁是谁!”
高小军说,“算了,你在这等,我去找点吃的!”
“快去快回,说不定就要好了。”
田大珠交代道。她的脸颊耳根有些微微热,看着高小军大个的身影淹没在夜色之中,才用手背在自己的脸颊上擦了一下,嘴角微微地透着些笑意。
再说邓伟庆从值班室出来,在营区门口左右不是地走了几个来回,伸手从衣袋里掏出香烟摸出剩下的最后一支叼在嘴上,把烟壳捏成一团往地上一扔,转身朝食堂旁边的小卖部走去。紧挨着饭厅的小卖部,门窗却是开在另一边,此时和食堂一样,早就关了门。邓伟庆抽着烟,借着昏暗的路灯走到小卖部窗口,正要伸手去敲糊着旧报纸的木窗玻璃,却听见里面有搓洗毛巾的水声。他知道里面住的是吴姐,她家男人是锅炉车间的,几年前的一次事故中受伤致残,厂里照顾他,特地安排在家务农的吴姐进厂工作,除了在食堂干些杂活打打下手还要照看着这间西化生活部开设的小卖部。之前有一段时间厂里两派闹得凶,夜间没人看着,被小偷从一旁工具间的房梁上爬进来光顾过,偷走“经济”
“丰收”
牌两条香烟和几包白糖、菊花饼之类吃的,损失严重。工宣队配合保卫部和西化派出所调查侦破,把宿舍里抽烟的不抽烟的、男的女的都查了个底朝天,没见异常,还瞒着吴姐和老孙头,悄悄地搜查了他两人的住所,也不见一丝的疑点。后来是把保卫部那个口号喊的比谁都响亮的一区组长狠狠地批判了一通,撤了职才算了事。自从偷盗事件生之后,吴姐便睡在了小卖部,算作值守,每晚有三分钱的补贴,一个月下来都没事的话,就有一块钱好领。
此时听到里面传来毛巾过水的声音,邓伟庆是一下子来了劲,很快地扔掉手里的烟头,伏下身子,将半边的脸都贴在了木窗上,透过缝隙朝屋内偷窥起来。可能是窗户缝隙太小看得不大清,他轻手轻脚地转到小卖部门口这边,原来这里的门框和砖墙之间的缝隙更大,看得更清楚些。在中间吊着一盏15瓦的白炽灯下,只见小卖部不十分宽敞的空间里,除了两个顶到屋面的货柜、靠小窗口有张没有抽屉的条桌之外,沿墙一侧还有张小木床,中间不足一张方桌大小的空地有张破凳头,上方摆着一只脸盆,吴姐正就着脸盆水在着擦身子。四十出头的她,一米六多点的样子,有着一副结实的身板,说不上漂亮好看,但也还算眉清目秀,几年不下地,不再顶着太阳干活了,整个人的皮肤比起以前是白皙光滑了许多。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花布衬衣,前面的纽扣松着,正用毛巾擦着两腿,在正上方的灯泡之下,显得又白又肥。俯着身子在门框边上偷看的邓伟庆不由自主地"
喔"
的一声,两腿一软,碰到了门板。
听到门口一声动静,屋内的吴姐将手中的毛巾扔进脸盆,嗔怒道:“短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鬼!”
她走至门旁拔下插销将门拉开。门外的邓伟庆躲闪不及,和吴姐照了个正面!吴姐一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