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刚稳,皇帝应该不能拿大臣开刀吧?老夫虽有私心,可这些年也是为了这个国家操尽了心。
高勉一边思忖着,想自己是两朝元老,座下更有不少门生大臣,料皇帝不能把他怎么样,便壮了些胆子,待到拜见了帝王,受伤的帝王还赐了座,心中方才踏实下来。
“高仆射快坐,这几天朕受伤不能理事,你辛苦了。”
高勉谢了皇帝,见皇帝的那张黑脸上露出一丝霸道的笑,丝毫不见伤病的虚弱,不由更生了几丝敬意,讨好道:“不辛苦,皇上素日英明,微臣只是遵照陛下的旨意处理些事务罢了。”
帝王侧坐在龙床上,望着灰白头发的高老头儿,一脸的惜才之意:“老丞相莫谦虚,老丞相既有经纶天下之才,又有三寸不烂之舌,可惜的是,举国之内,竟没有一个能敌上你十之六七的,朕见你辛劳,真是心中有愧了。”
高勉自然听出皇帝话外有话:论才智,苏恒不在其下,韩珲春更不在其右,这都是皇帝分外赏识的人,今天为什么一个也没提?
高勉斜坐在青花鼓墩上,躬了躬身子,作揖道:“万岁爷太过奖了,苏大人和韩大人是可畏的后生,老臣,不及他们二位。”
轩辕莘不动声色地一笑,心道:好你个老东西,表面上谦虚,实则指责恒和韩珲春太年轻,真不愧是一张铁嘴!罢了,你既承认韩珲春比你强,那朕目的达到了。
轩辕莘心下暗叹着,嘴上却道:“老丞相果然慧眼识才俊,只是,眼下各部的官吏并无过错,想重用韩珲春,也想让他分担下老丞相的负担,只是不知道给他个什么职务合适,老丞相说说你的意见吧。”
高勉自知不可避免地中了套,见皇帝已打定主意用韩珲春,只得支持——他都已让韩珲春接管苏恒的一摊子事儿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忽想起多年和自己政见不和又颇有威望的苏恒,决定落井下石道:“皇上圣明,老臣以为,皇上的决定当是最合适的决定。且苏大人伤病在身那么多年,也该休息下了。”
“哈哈,”
轩辕莘知一旦这老头子不反对,朝臣们也大都不会有异议,又听他顺自己的意让苏恒退居二线,干笑两声,牵动了身体某处的疼痛,却面不改色,缓了缓,道:“那朕要是封立宸妃,老丞相认为诸臣可会有什么疑义么?”
高勉眼珠子一转,心下琢磨着:皇帝该不会是想纳苏恒为男妃了?
高勉自然知道,纳功臣为妃,这是对苏恒这样的臣子多大的侮辱,完全有可能陷这高傲的帝王于不义,这将是他失道的一大罪证,刚要反对,却又一想:苏恒和韩珲春比自己年轻,万一苏恒和韩珲春将自己后浪推前浪,又该怎么办?
于是,左仆射高勉十分诚恳地道:“回陛下,这是陛下的家事,只要陛下勤于朝政,这本不是为人臣子该管的分内之事。且陛下与紫魆国最美的苏大人相爱,举国人无人不知,能得此佳人入后宫,美人配天子,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轩辕莘冷笑。他自然也知道高勉的居心,然这说法却给了他一个最冠冕的理由。
“用不了筷子就用勺子。”
凌霄望着苏恒笨拙地用那双削长的白手指夹着那双木箸,努力抑制住奔上前去喂他的冲动,冷冷地抛下那么一句。
苏恒一愣,用手指用力夹住两根木箸勉强一笑:“没关系,手不练怎么能恢复呢。”
凌霄不语,草草扒几口饭便掀帘进内室午休,剩下姬胥华乐此不疲地与鱼骨头作斗争,梅若林斯文地夹一口青菜,吃一口米饭,不沾荤腥,果腹之后便去掌舵了。
鱼是现从江水中抓来的新鲜活鱼,清炖,凌霄抓的。
几天来,凌霄更加沉默了,时常就站在夹板上望着江水发怔,透过清澈的江水,见鱼便飞身下去,一条,又一条,抓上来,猫兔子就用小爪子抱着,像抱它的胡萝卜一样,蹭得白毛上沾了鱼腥,灰糊糊的,凌霄看它脏成了灰猴子,便揪着耳朵扔进盆里。
许是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身体不能动,苏恒寥寥几口便不再吃,慢慢用一只手剔着鱼骨头喂猫兔子,待姬胥华堆了一桌子鱼刺,猫兔子爬在地上撑得小白肚皮鼓鼓的坐不起来时,苏恒便吃力地摇着轮椅去甲板上散心。
轮椅摇起来依旧是十分费力,好容易摇挪到甲板上时,对清江,苏恒已满头热汗。
忽地,视线动了起来,苏恒一阵惊喜,笑着回望,迎上那小麦色的皮肤,却是姬胥华。
“苏大人,说几句更难听的,让鸡蛋清死了那条心吧。”
姬胥华道。
苏恒僵着笑容,皱眉。
“我知道鸡蛋清喜欢你,我也喜欢,可他应该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啊!”
姬胥华十分认真地道。
午后没什么风,苏恒的一张白润的面庞已泛上了红光,望着前方,见远远地有一只乌木船,似是眼熟。
“叔叔!叔叔!!”
隔着老远,苏恒听闻一声熟悉的叫喊,童稚中又不失少年的英气,是他!
“彦生!”
苏恒一阵安慰,挥臂回应道。
苏恒这一挥臂,倒是把彦生吓了一跳。
“啊!叔叔,你怎么!怎么!”
彦生大叫。
话说此时,老头子正躺在甲板上晒太阳,一听彦生的惊叫,吓了一跳,再隔着远处看到一袭白裳在挥舞,点头一乐。
两船逼近时,老头子一个轻巧跃上去,打量着苏恒的胳膊,上去摸摸,又一掐,疼得苏恒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