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见皇上!”
几个小太监一见新主子,忙不迭地送了莘,屈膝跪拜道。
“皇上,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莘听到,韩珲春如是对轩辕炤说。
“哼!,朕才不这样便宜他!”
轩辕炤一甩金光灿灿的龙袍,金冠仰得直冲房梁。
轩辕莘转身,怒指着三弟的鼻子道:“轩辕炤,杀也随你,刮也随你,无论如何,我不会屈服于你!”
一身龙袍的人一听,却平静地道:“皇兄,你当朕是什么人啊?朕是来给你自由的。毕竟我们兄弟一场。”
轩辕莘冷笑:“哈哈哈!你有那么好心?”
轩辕炤眉毛一扬,道:“自然比你好心。朕在逃的时候,你捉拿朕,通缉朕,如今朕让你自由,让你一无所有,让你眼睁睁地看荣华富贵已是明日黄花,让你徒听着全天下人都说紫魆是我轩辕炤的天下,哈哈哈哈!”
“你!”
莘还未痛斥,便听轩辕炤道:“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打完扔出西翰门去!”
说完,便拂袖而去,可怜轩辕莘习过武艺,又怎敌艺高人大胆的江湖中人?未能反抗几下,便被轩辕炤的爪牙踩了脑袋在蚂蚁乱跑的湿乎乎泥地板上。
一阵使了内力的老拳头盖脸地砸来,脸上、耳朵上,脖子上,肚皮上,甚至屁股上、伤腿上挨了多少拳,他也记不清了,总之,醒来时,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碎裂了一般,皮痛,肉痛,骨头在痛,一张嘴,连嘴角、颧骨也是撕痛的。除了痛,还有阴森森的寒凉。轩辕莘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水渍正嘶嘶地浸湿着自己皮肤受伤破皮的每一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倒在泥淖中了。
轩辕莘撑着胳膊,企图从泥水中爬起,随即牵动了手腕上、胳膊上的伤口。
“噗通!”
昔日威风八面的帝王胳膊一软,整个人再度埋在泥水之中,且是整张脸朝下,一股泥水忽地穿入喉咙,又咸又涩又苦。
狗啃泥。落水狗。
轩辕莘恰如其分地联想到了这两个词。
冷雨依旧簌簌地下着,不停歇,甚至是敲击着丧家犬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为那身疼痛多了些麻痒,轩辕莘加了些力道将满是淤泥的黑脸从泥水中仰起,大吼一声:“老天!我不服!”
话音刚落,忽听天上一声长长的轰鸣,像是天怒,又像是天谴,长雷滚滚,划破人耳,崩天的绝响好不惊人。
“朕统治了这个国家十年!朕不相信就没有个忠于朕的!”
轩辕莘向天怒吼,执拗地憋着一股怨气强撑着歪歪扭扭地站起于泥淖间。
“汪汪!汪汪汪汪!”
不知什么时候,却扑上一只癞皮狗,在雨中撕咬着旧时江山主人的泥裤腿,本已是破碎不堪的衣衫于是更加破碎。
“滚!!!”
轩辕莘瞪大那双黑眼,狠踢了毛皮松散的狗腹一记,癞皮狗咬得更凶了。一人一恶狗撕咬着,搏斗着,待癞皮狗终于夹着尾巴退散,帝王的浑身衣物已全然不遮体。
许是被折腾得太过,轩辕莘终于筋疲力尽了,一脱力,一屁股墩倒于泥污之间,低头望着自己的衣物,终于知道什么是衣衫褴褛。
“朕是皇帝!朕是皇帝啊!”
轩辕莘振臂高呼,终于,呼声便成了哭声。哭着哭着,突然下意识地带着颤音痛喊:“恒啊!朕是皇帝啊!”
不知名的地方,雨中渺无一人,更没有他的恒,轩辕莘捶打着泥水,幻想着一个拥有倾城笑容着仙人会一挥手,抚平他所有的伤痛,恍惚间,他竟发现,十年来,自己竟如此依赖那人。
轩辕莘望着自己瘀伤紫青的胳膊,强壮,肌肉依旧如石头一般,忽想起怀抱中那白云般飘忽轻盈的身子,心突然刀割般的疼痛:“恒,这么多年来,那么多事,你究竟是拖着病躯是怎么帮朕完成的!”
轩辕莘的心不停地抽搐着,心中闪现出一排名单:凌老国公、高勉、王沙、黄隽、司空捷……
“他们是朕的忠死者,朕要夺回江山来,朕要夺过来!”
轩辕莘想爬起来,却因精辟力气,腹内突然大唱武戏,咕噜骨碌,饿得他头痛脑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了。
打量一下四周,野草,泥土,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凄惶!
饥饿,有生以来第一次洪水猛兽般侵袭着习惯了金莼玉露噎满喉的尊贵人,轩辕莘在寒雨中瑟瑟发抖着,吞咽着天上降下来的苦涩汁液,然却没有一丝填补饥饿之果腹感。
冷。
强壮的身躯在摇摇冰雨中,从天亮等到天黑,终于听到了雨声之外的唧唧声,低头一看,却是比手掌小许多的黑老鼠。
近了。
更近了。
“唧唧!唧唧!”
轩辕莘一咬牙,一把逮住,掰开脖子,小老鼠奋力挣扎,然那叫声戛然而止。使出全力仰脖而饮,拼命想象着那是雪蛤汤,待那汪热乎乎的液体顺喉而下,停顿一会儿,终于有了些力气,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辨认着方向,终于认出,这条路是苏恒身体还好时两人曾走过的,便蹒跚地前行着,往镇国公凌府的方向走去。
当轩辕莘冒着冷雨,一瘸一拐地伫立在镇国公府大门前时,低头瞅一眼自己褴褛不堪且是太监服的衣裳和那满衣裳的泥泞时,满怀的信心便像那雨中的青烟般,未能冒出,便全然消失。
朕什么时候那么狼狈过。
轩辕莘转眼望天,雨蒙蒙的天已阴阴地黑了大半,周身的疼痛麻痒和寒冷让他终于厚下脸皮,一横心,向前几步,狠狠地叩几下铁门,许是雨声的障碍,叩了许久,然却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