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快步走过去,先摸了下他的额头,看体温正常,这才蹲下来叫他的名字。现在很晚了,白昊怕吓到他,声音放得很轻。
靳言迷迷糊糊睁了眼,等他坐起来,看清了眼前的人,顿时傻了:“少爷?”
白昊把手里的西装外套搭在他背上,拢了拢领口,把人牵起来道:“回家睡。”
靳言刚才坐在沙发上,白昊又挡在他面前,站起来后才看到白敬也在,结结巴巴喊了声白先生,不自觉就往白昊身后躲。
白昊握紧他的手,侧身挡住白敬的视线道:“舅舅,我们先回去了。”
哪想两人还没动身,就被白敬叫住了。
靳言瞬间就绷紧了身体,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白昊目光微沉,转过身正对着白敬,把靳言完全护在了身后。
白敬没急着说话,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在欺负两个小朋友。直到后面那个可怜兮兮的快哭了,前面那个因为后面那个也快沉不住气了,他才慢悠悠道:“靳言,你上次说的那些话,一句也没有错。”
他停顿一下,声音变得柔和许多,“所以你不用觉得害怕,也没有人会怪你。”
话音一落,房间里就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白敬看着两个已经傻掉的人,笑道:“行了,回去休息吧。”
等两人离开,白敬松了松领带,一边解袖扣,一边跟李书意道:“这小孩是真的对你好。”
能不好吗?为了李书意,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算起来这是上个月的事了。
平常白敬和靳言不常碰到,那天赶了巧,都在李书意这里。下午时有人送来一束花,然后左铭远就接到电话,说是宁越打来的,想跟白敬说几句话。
白敬当时还没来得及反应,靳言就突然站出来,冷声道:“不要在这里提那个人的名字。”
说了一遍不够,在众人诧异的神色中,他又把话一字一句地重复了第二遍。
白敬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靳言这样强硬的一面,他其实很惊讶,但也没有到觉得被冒犯的地步。倒是白昊一下就拉住靳言,先开口道了歉,哪想话还没说完,靳言就甩开他的手,提高音量道:“白先生,如果你跟那个人还有联系,就不要来看我李叔!”
明明在斥责的人是他,生气的人是他,先红了眼眶的人却也是他。“我李叔是被谁害成这样的,你不清楚吗?”
他咬牙,整个人都发着颤,“那个人刚刚回国的时候,你在医院陪了他一个晚上,可是你知道我去接我李叔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吗?你知道李叔把我救回来的那天,那个人都做了什么吗?”
他越说越激动,想是这些话早在心里百转千回,说到后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所以不要在这个房间里提那个人的名字!不要侮辱我李叔!”
说完,脸上带着泪就抢过那捧花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事过后,白敬就没怎么见过靳言了,这小孩去医院就故意跟他岔开时间,去看李念都专门挑着他不在的时候。白敬从没想过要跟他计较,倒是他说的那些话,每天一遍遍在白敬脑海里回响。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宁越回国的那天,李书意差点就死在江曼青手上。
他在医院陪着宁越的时候,那人带着伤,心灰意冷到了极致,打电话给他……他连电话都懒得接,推给了左铭远。
把靳言救回来的那天,他又从宁越那里知道自己曾经想要他的命……白敬怎么不知道呢,他全都知道。
他以前不在乎,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在乎,所以无所顾忌。现在他知道自己爱这个人了,再去回忆过往,眼看着李书意被江曼青,被他白敬,踩在脚下一点点碾碎,他也就跟着尝到了那些痛彻心扉的滋味。哪怕他也清楚,自己所谓的“感同身受”
根本就是个笑话,甚至不及这个人所承受的千万分之一。
白敬在床边坐下,握住李书意的手,拇指轻轻磨蹭他的指腹,轻声道:“你看人的眼光一向比我好。”
这人一直以来,都不是个会抱怨哭诉愤愤不平的。病了一年,还有靳言记得那些过去,替他抱怨,替他哭,替他愤愤不平,白敬觉得挺好,起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从没有辜负过他。
想到这里,白敬脸上带出个自嘲的笑来,问:“就是怎么看上我了?”
这真是一个必定会惹怒李书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