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吃过什么苦,可我从来就不信什么吃苦能让人心灵升华的话。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吃苦就是吃苦,穷就是穷,我偏执的认为心灵的升华唯有在学习和知识中才能得到救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种论调要么是无可奈何的自我麻醉,要么是一种隐晦的心灵按摩。我从来没有在我父亲的工厂里看到过任何一个任劳任怨吃苦的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他们除了对现有生活的不甘和默默承受,所剩的也只有在日复一日里于平淡中寻找一丝生命自身的快乐。”
赵元英问邢修:“你说,读书是为了什么?”
邢修想了一下说:“就个人而言,读书不是为了雄辩和驳斥,也不是为了轻信和盲从,而是为了思考和比较。”
“是,你说的非常好,”
赵元英说:“爱因斯坦说过,‘我曾经以为,如果我能问上帝一个问题,我会问宇宙是如何开始的,因为一旦我知道了这一点,剩下的一切都只是方程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再关心宇宙是如何开始的。而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创造宇宙。一旦我知道了这个答案,我就会知道我自己生命的目的’。”
“我觉得你已经能做到‘无人理睬时,坚定执着;有人羡慕时,心如止水’,你是有些宠辱不惊的,包括你的学业、以及你对收获到我姐姐的爱的态度。秦惠兰曾送我一支钢笔,后来我知道你将自己的那支赠给了我姐。与秦惠兰的世故圆滑比较,你更有一种洞穿一切却小小不言的沉稳——请你原谅我这样说秦惠兰,也请你原谅我拿你和她做比较:她的家境比你的要好得多,只能说一个人生性如此。我知道她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要高贵优秀,只是因为我家庭的原因和大家有所区别。而一个人是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
“我再重复一遍,即便你没有和我姐的互相爱慕,我们也是要成为好朋友的,所以对你我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相反我因为能和你促膝谈心而高兴。”
“容我再拿秦惠兰举例,像秦惠兰这种人不一样,她对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每一个‘强’的人都有着一种天然的趋附,说白了就是想借着别人的‘强’去实现她自己的强。我在她的生命里只会是一个过客,只能是一个台阶,我对此有清晰的认知。当比我更强的那个目标出现时,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去奔赴更好的前程。因此我谈论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愧疚。同时我也相信,曾几何时她曾向你隐隐约约的表示过好感——你不要否认,否则对我而言是一种侮辱。”
邢修默然。
这世上所有的劝导之言,无非就是两种意思,一种是自肺腑的祈盼,另外一种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敷衍。赵元英这样坦率的对自己倾诉,邢修没理由不真诚的对待。
“其实,秦惠兰这样做还是出于对她自己的不信任。你若盛开,蝴蝶自来,这是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一个人是对自己多么的没有自信才一直的想攀附于他人的强大呢?”
车子已经停在邢修家门前那个涵洞口很久了,赵元英仍旧在滔滔不绝,涵洞上面的火车一辆接一辆的驶过,光线在赵元英英俊的脸上明明灭灭,邢修有些感叹,说道:“谢谢你。”
邢修的这句谢谢有些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但是赵元英听懂了,他微笑着说:“我也谢谢你。你也知道了,这个世界如此之大,能遇到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推心置腹进行交谈的人,究竟有多难。”
“我姐那边没有固定的电话,我到了那边之后,会尽快的将联系方式寄给你。”
赵元英看着邢修说:“希望我们早日重逢。”
邢修点头,下车后看着赵元英将车子慢慢的驶出了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