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头来,两人高的金笼顶上缀着一颗巨大的驼铃,驼铃底下打了流苏,在空中轻轻晃动着,时不时发出清脆声响。
有穿着一样的宫人排着队陆续走了进来,他们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
金笼忽然发出铿锵声,是闻景礼的手紧紧握住了笼子,“你们是谁。”
宫人们专注做自己手里的活儿,一言不发。
闻景礼翻过身,压到了自己展开的衣袖,他身上已经换了衣裳,一层层的锦绣华袍,纹样简单,布料却奢侈,墨发间垂下编在发丝间流光溢彩的的珠链。
他坐起身来,往后挪动着,背靠金笼,衣裳被挤出几道凹凸形状,仅仅是这个动作便让他气喘吁吁,没了力气。
也不知坐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铃声,听上去很轻,很细,与他头顶上这些有些许不同,他睁开眼看向门口。
不多时便走来一袭红色身影,那是个身形修长的女子,身上穿着重重纱缎,袖口衣领都绣着尊崇的宝相花纹,下身缎面铺了大片的锦鸡刺绣,衣摆很长,拖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往前慢慢蜿蜒而去,她脚腕上各自缀着两个铃铛,走起路来十分清脆,叫人听了只觉得心旷神怡。
“长公主殿下。”
宫人纷纷下跪行礼。
她轻轻抬手,示意宫人下去,纤细手指上的红色豆蔻吸引了闻景礼注意。
与在沙漠帐子中下令斩杀楚人的人别无二致,难不成竟独独放过了他。
长公主慢步而来,眼尾上挑,唇色朱红明艳,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太子殿下安好。”
闻景礼倏然看向他。
出现在西荒边境的,只有可能是离得最近的岐舌国,原本他打算掩饰自己身份,没想到这位长公主竟认识他。
岐舌国以女为尊,男子地位极低,又一向有立长传统,这位长公主殿下,恐怕会是岐舌国未来储君。如今既知晓自己身份,留他性命恐怕是想用他跟楚国谈条件。
思绪千回百转,他刚张口,长公主便轻轻弯了唇角,“楚国易主,太子被废后流放西荒,想必心中滋味定不好受。”
闻景礼默然片刻,声音渐冷,“既知我被废,将我关在这里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长公主向前倾身,珠链流苏清脆碰撞地坠下来,闻景礼很快闻到她身上的甜腻的香气,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她轻笑着,声音如银铃一般,“一别数年,太子殿下竟不记得我了吗。”
闻景礼盯着她姣好面容看了半天,实在不记得自己跟岐舌国长公主有什么交情,但既然她这么说了,想必也正是这点交情留了自己一命。
手伸进牢笼中,食指轻轻抬起闻景礼的下巴,又用了点力道让他轻轻侧过去,长公主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的伤口,轻轻叹息道,“殿下当真狼狈。”
片刻后,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道,“容乔,我的名字,这回殿下可不能再忘了。”
闻景礼侧过脸,漠然挪开。
容乔直起身子,纤纤玉手交叠在腹部,“楚国皇帝想要你的命,你回去也是送死,不如留在岐舌国。”
“我留在岐舌国做什么。”
容乔眼神忽然变得热切了些许,她绕到闻景礼身后,指尖轻轻撩过金笼,垂眸望着他,语气轻柔蛊惑,“留在本宫身边,这是你唯一可以活命的法子。”
闻景礼敲敲金笼,语带讥讽,“留在岐舌国做一个被人圈养的牲畜吗?”
“只要你答应归顺本宫,本宫便不关着你了。”
闻景礼低声应下。
他没有别的办法。
容乔从腰间拿出一小块钥匙,对着牢门的锁轻轻扭转两下,咔嚓一声,锁落。
闻景礼扶着笼子艰难地站起来,慢慢推开牢门,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
容乔弯着唇角看他,在他走出来时,伸出了自己的手,闻景礼迟疑半刻,伸手搀住,以归顺的态度低下头,“长公主殿下。”
“你不喜欢吗?”
容乔仰头看着那纯金打造的华丽笼子,轻声道,“我以为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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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俩
冬去春来,新年地上的红色爆竹皮被掩在了土地中,又是一年科举,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都已经出来了。
闻景晔在乾安殿批折子,薛琅在边上瞧见了一个名字,骤然一怔。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探花郎,田德宣。
他原本还以为或许是重名,只是仔细看了,发现就连祖籍都对得上。
“你在看什么?”
闻景晔放下笔,抬手抖了抖缀在前头的袖子,拿了桌上搁着的热毛巾擦手,顺着薛琅的的视线看去,“田德宣,此人有大才。”
他语气不乏欣赏,“他的父亲田罗政原先是滁州知府,前些年滁州遭遇流寇,举家迁徙之时被追杀,一家几十口具亡,这人运气好,竟活了下来。田家是读书的清流人家,田罗政曾在谢家书塾教书,是谢承弼的授业恩师,田德宣与他亦是至交好友,此人文采斐然,说自己原先不愿入世,只等着大楚另立新主,方才参加科举。”
他见薛琅脸色不对,顿了顿,“怎么,你认识此人。”
薛琅垂下眼,“不认识。”
闻景晔也算了解他,沉默片刻慢慢拽住他的手,把人拽到怀里,薛琅顾忌着门口边站着的曲嘉文,用力推开了他,手下半点没有留情,闻景晔觉得自己骨头都被撞疼了。
他提高声调,“曲嘉文,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