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贵人怀着身子得宠那也是应当的,可最近若论最得宠的,那还得是季更衣呢。”
沈霁向右偏头看过去,就见季语芙面色淡淡的,坐在位置上半句话也不为自己分辨,好似不是在说她一般。
说话的嫔妃见自己的挑衅落了空,季更衣跟个没事人一样,讪讪道:“天天都是一幅瞧不起人的样子。”
林贵妃冷冷睨了季更衣一眼,又看向说话之人:“聒噪,听得本宫心烦。今日是晨昏定省,轮得到你在此大放厥词?”
被训斥的嫔妃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一想面前的是林贵妃,她就算失势,那也不是好惹的,便悻悻闭了嘴。
这时候装什么装,以前晨昏定省的时候,跳的最高的就是你!
似乎有人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娆贵嫔嗤笑了声,妩媚地扶了扶步摇:“贵妃娘娘如今已没有协理后宫之权了,皇后娘娘在此,怎么贵妃还要越俎代庖呢?”
“若是陛下知道,恐怕又要生您的气,近两个月不去长信宫呢。”
林贵妃的怒火被噌得一下点燃,重重拍着身侧的桌子,咬牙道:“慕妙春,你再说一遍?”
今时不同往日,娆贵嫔厌恶林贵妃已久,才不怕她声色俱厉:“臣妾说的不对吗?贵妃娘娘便是因为无容人之量才被陛下训斥,今日好不容易来一次晨昏定省,再耍威风传到陛下耳朵里,会有什么后果,您自己不知道吗?”
这宫里所有人她都可以不放进眼里,可唯独陛下的态度,是她最在乎的。
因为沈霁设计陷害,不仅她失去协理后宫之权,陛下更是近两个月不曾来过长信宫了。
她曾还天真的以为,陛下是因为沈霁怀着身孕受罚才如此生气,以为陛下消了气总会来哄她,就和从前一样。
可一日又一日过去了,哪怕是念着长乐的份上,陛下也再都没有来过。
她硬撑着不出宫门,和陛下赌气,可陛下始终视而不见,身边的新欢多了一个又一个,这时她才知道,这一次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陛下不喜欢她张扬跋扈吗?
既然陛下不来,她总能让陛下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陛下的心只能是她林璇玑的,旁的女人只能做玩物,谁也不能夺走他。
眼下,娆贵嫔这个贱人的话虽难听,可到底也有几分道理。林贵妃气得胸腔不住地起伏,思衬一番,最终硬生生将怒火吞进了肚子里,冷笑道:“本宫和陛下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林贵妃几乎要将指甲都掰断,总有一日,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剥皮抽筋,拿去喂狗!
好好的晨昏定省次次都要斗嘴,皇后也十分无奈,她开口说道:“好了,都不要再说了。”
“今日是冬月十五,再过一个半月就是除夕,年关将至,你们各自宫里也要慢慢备起来了。”
皇后照例交代了一番事宜,对着沈霁说,“本宫记得你宫里少了一个宫女,太后的意思要再为你选两个好的补上。如今冬季,扫雪添碳烧水都离不得人,宫里的活计也比平时要多。你怀着身子缺人伺候,人手不够难免怠慢。”
沈霁从位置上起来,盈盈福身:“多谢太后和皇后娘娘关怀,吴嬷嬷在渡玉轩照顾的很好,其余宫人也都十分尽心,不必娘娘再费事了。”
听闻此言,林贵妃漠然的神色有些松动,像是想起了什么,瞧着她勾唇冷笑:“太后看重,连长寿宫的吴嬷嬷都拨了去,皇后又何须费心。”
“宫里的奴才素来见风使舵,玉贵人有孕门庭若市,恐怕想去侍奉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余牛毛。若玉贵人真觉得侍奉自己的宫人不够,岂需皇后安排,她随手一指,谁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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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贵妃厌恶自己,她早就知道。
因此沈霁只瞧了林贵妃一眼,并不欲在这样的事情上再做争辩,福身说着:“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妾身不是恃宠生娇之人,自然不会仗着有孕肆意挪用宫中下人。”
“若当真宫人欠缺,妾身也会向皇后娘娘如实禀告,多谢娘娘美意。”
她都这么说了,皇后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便颔首说着:“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强求,若有需再来凤仪宫禀报便是。”
沈霁退回到座位上,娆贵嫔反笑道:“方才本宫听玉贵人话里有一句恃宠生娇说的不错,后宫嫔妃,最要紧的便是审时度势,恪守宫规,可有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如今才这般下场。”
说罢,她哎呀一声,慵懒起身向皇后行辞礼:“今日初雪这般好,若无其它事,臣妾便退下了。”
“今日不冷,雪景又美,皇后娘娘若身子大好了,多出去走走才有益身心呢。”
皇后笑一笑,温声道:“眼下年关将至,各宫该做什么你们心理也有数,本宫就不再啰嗦了。落雪暖,化雪寒,你们出去赏景也记得不要贪玩,免得伤了身子。”
众妃起身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妾身告退。”
林贵妃起身抬了抬下巴,冷冷睨了眼宜妃才走出凤仪宫,宜妃明白她的意思,低眉顺眼地垂下长睫,默不作声地跟着出去了。
凤仪宫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沈霁落在最后才走,遥遥看了眼主位上眉眼略显疲累的皇后。
这段时间以来,林贵妃被削权,宫中事务尽数落在了皇后一人的肩上,独揽大权,若是换作旁人也许会开心,可沈霁知道,皇后从来都不是贪恋权柄之人。
林贵妃那般跋扈,若是皇后真的因她处处挑衅不喜爱她,以帝后之间相敬如宾的情分,她大可直接告诉陛下,或是用别的手段,可皇后都没有。
她是一个至纯至善的好皇后,对后宫所有人都怀着悲悯之心,所以这样至高无上的位置,这样大的权利于她而言,也许除了责任,更多的是不得不承受的负担。
林贵妃被削权,是沈霁想看到的事,可皇后身子不好,今日好不容易脸上才见些红润血色,若是因临近年关宫务繁杂而累倒,她不忍心。
思来想去,她上前向皇后福身行礼,轻声道:“皇后娘娘。”
“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本宫说?”
皇后瞧她面色,摆摆手说:“你们先下去,本宫和玉贵人说说体己话。”
身侧无人时,沈霁的语气才亲昵起来:“自从妾身有孕以来,每次都只在晨昏定省时见您一面,许久不曾好好这样跟您说过话了。”
“您一人处理宫务,千头万绪,可千万要仔细身子。”
皇后眉眼柔和,缓缓颔首道:“你怀着身子,好好养胎是理所应当的,说起宫务,本宫一人处理的确有些棘手。”
“林贵妃未曾削权之前,她虽性子张扬跋扈,可做事却是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处理宫中琐事井井有条,如今只剩我一人,难免疲累些。”
沈霁心中一颤,轻轻握住皇后的手:“那娘娘可怪妾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