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她特意留了筠雪在宫里,又嘱咐要看好芸儿,这才出发前去两仪殿。
大雪封路,地滑难行,沈霁的步辇花了比之前近乎两倍的时间才到两仪殿门前。
到玉阶之下的时候,玉雅正好也在,听见沈霁呼唤,忙笑着转身,福身道:“玉姐姐!”
霜惢扶着沈霁从步辇上下来,她浅笑着说:“倒是巧了,咱们一道上去吧。”
班玉雅就着宫灯看向沈霁身上的披风,笑着说:“姐姐身上的白狐皮披风我之前从未见过,可是陛下新赏的?姐姐如今怀着孕,季更衣和陆才人就算有恩宠,可见也是不如姐姐的。”
她轻轻摸着沈霁的肚子,娇羞地打趣:“尤其是姐姐肚子里还有个金疙瘩似的宝贝呢,等他出生,那姐姐才是真的前途无量了。”
沈霁抬手抚上自己的隆起的腹部,面上虽是笑的,可眼底却难掩担忧,尤其是一想到芸儿直到此时还一直未有动作,同她一开始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难免忧虑。
“我也希望事事顺利,但愿如此吧。”
看着玉姐姐忧心忡忡却强颜欢笑的模样,班玉雅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些人的目标毕竟不是自己,她脸上的笑意也不知不觉垂了下去。
入宫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玉姐姐带着她往前走,给她指路,给她现在拥有的一切,若是自己也能帮到她就好了。
两人并肩走进殿内,此时两仪殿里已经有了不少嫔妃,林贵妃也早早就到了,正抱着长乐公主逗着玩,众人见是沈霁和班玉雅进来,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的白狐披风上。
林贵妃也看了过去。
沈霁和班玉雅向林贵妃福身请安,林贵妃身侧的柊梅说着:“娘娘,这好像就是陛下今日才赏给玉贵人的白狐毛披风。”
“奴婢听说这白狐皮一共只有两件,一件给了皇后,一件便是给了玉贵人,这玉贵人区区卑贱之人怎么配得上这样好的披风,从前好东西不都是娘娘的,都是她蓄意构陷。”
看着那件披风,林贵妃的神色顿时冷了下去,可她抱着长乐,就算生气也强忍着,不能吓着自己的女儿,只能冷笑一声:“本宫迟早要她看清自己的身份,跟本宫争,凭她也配?若没了肚子里那块肉,看她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仪殿内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太后先至,其次便是陛下和皇后一起到。
阖宫欢庆除夕一同守岁的日子,两仪殿今日装潢的格外富贵喜庆,便连开场奏起的宫乐和群舞都是欢快热闹的调子。
皇室子弟和嫔妃齐聚,各自抱着皇子公主,人人面上都带着笑。
秦渊举杯酒,起身朗声遥敬:“今日是除夕,自家人欢聚一堂,赏歌舞,品佳肴,要热热闹闹才好,都不必拘束。”
说罢,他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殿内诸人见状也举起身前酒杯,齐声道:“除夕家宴,与陛下共度。”
酒杯放下后,陆才人身边人却惊讶地诶了一声,问着:“怎么玉贵人有孕不宜饮酒,陆才人也不喝呢?今日难得大家高兴,不喝酒多扫兴。”
这声音不小,引得不少人往陆才人这边看。
陆才人瞧她一眼,清丽婉约的面上露出一丝极淡却又暗含得意的笑意,起身走到殿中间说着:“启禀陛下,并非是妾身有意扫兴,而是妾身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不宜饮酒。”
51051陈情
陆才人此话一出,原本平静和谐的殿内顿时如石子投湖,荡起了层层涟漪。
诸人神色各异,或艳羡,或诧异,或嫉妒,或恼火,热闹的殿内一时默了瞬。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她秀美的面庞上,陆才人却丝毫不怯,噙着淡淡的笑容将脊背挺得直直的,从容淡然,似毫不畏惧风雨一般。
秦渊闻言亦是有些意外。
玉贵人和陆才人接连有孕虽是好事,放在今日除夕佳节说出更是喜上加喜,但平心而论,陆才人有孕的消息并不能让他如在意沈霁一般欢喜,只是一想到宫中会再添一个孩子,稍作欣慰罢了。
在除夕这个节骨眼曝出有孕,又才一个多月,太后耐人寻味地看了陆才人一眼。
她虽觉得陆才人小心思太多不够稳妥,可到底是后宫子嗣,便淡笑着说:“陆才人有孕是大喜,你们还不快去,将陆才人的饮食换成和玉贵人一样的。”
秦渊嗯一声,略略扬了声音,叫底下人都听着,嗓音依旧淡沉:“如今宫中已有两位有孕的嫔妃,实在是喜事,加之怀嗣辛苦,陆才人入侍近一年也温柔细致,朕本应晋你的位份,但新岁不宜加封,朕打算开春后再对你加以封晋。”
“陆才人,如此可好?”
陛下安排,自然是不能再好了,陆才人柔柔一笑,福身温声道:“妾身听陛下的安排便是。”
沈霁淡淡看向陆才人,心情算不得多好。
她和陆才人早已分道扬镳,不是表面姐妹了,实在无需给她好脸色。
早在林贵妃使计陷害自己杀了戚贵人的时候,陆青霜拼了命地想要将自己往火坑里踩那一刻,她们便就是对头,如今她孩子尚未生出来,陆青霜却有孕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是宫里众人的视线不必只落在她一人身上,坏处是多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分陛下和太后的关心,如今她这一胎怀的都战战兢兢,若是陛下和太后更多的关注起陆才人不足三个月的龙胎,她这边便更没底了些。
可说来怪了,陆才人不是一个做事急躁的人,她心机深重,不是善茬,且做事一向求稳,不会激进。然而她方才说自己怀孕一个多月,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照例完全可以藏一藏,等三个月后再说。
那她选在除夕夜,在各位王公贵族面前说自己有了身孕,是为了彰显地位,还是为了让陛下给她晋位?
虽说自己怀孕时陛下径直将她从常在晋为了贵人,可她从前问过筠雪,宫中其实并无有孕和产下皇嗣一定要加以晋封的规矩,一切都是看陛下的心意罢了。
陆才人出身官家,却一直处处不如自己,被自己牢牢压了一头,心中早就不满已久,尽管最近她和季更衣都宠眷颇浓,可到底还是不如怀着身子的自己得宠,若说她是为了曝出孕身来稳固宠爱和地位,再选在除夕夜告知陛下晋一晋位份,争取亲自抚养孩子,倒也说得通。
这时,底下不知哪位王爷打趣说了句:“臣弟从前就听说皇兄今年选秀得了好几位秀外慧中的美人,如今一看果真如此,两位新妃接连有孕,可见皇兄雨露不均,偏爱新人更多,从前林贵妃在宫中盛宠,而今看来啊,也有新人分担了。”
秦渊淡笑着应他:“就你油嘴滑舌。子嗣一事听天由命,新妃固然可人,可也是因为乖顺识礼,若一味寻衅滋事,朕头疼都来不及,自然不想多见。”
这话虽明着是回应王爷,可林贵妃听来刺耳,心也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