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延无声地笑了一下,很短,抬起的唇角弧度浅而易逝,“问问,别咒我。”
他平淡地说,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哑。
安问眨了下眼,抬起手背很孩子气地胡乱擦了下眼睛“你也别逼我。”
话聊到这儿似乎尽了,彼此间默了许久,都无法再开口,直到安问最终说“我有当哑巴的自由,如果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可以分手。”
“你觉得,”
任延抿住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氧气不够,他讲话呵出的气都是冰凉的,“我带你去看医生,告诉你我想听你亲口说我喜欢你,都是因为我接受不了你哑巴。”
“难道不是吗”
任延无话,末了,只点点头,说“好,原来你是这么觉得。”
安问的瞳孔很圆,像应激的猫,空洞而无法聚焦,听到任延这么说,他的眸光也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他也看不到任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像是痛得展不开。也看不到任延自始至终维持着一个姿势,僵硬得像骨头生锈。也看不到即使是在夜色路灯的晕染下,任延的脸上也仍然渐渐苍白。
不知道是谁先走的,大约是不约而同地转了身,一个往前,一个往后。
顺着广场往外走,就是滨江的观光路,桥的栏杆上镶嵌了灯带,让人夜晚也能看到彩虹。安问在桥上走啊停啊,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跟。不知道任延转身走了几步后,就回过头来,一直跟在他身后。
桥上都是小孩,有卖花的,也有卖卡通气球的。安问给
自己买了一个卡通气球,是米奇造型,很大,让小朋友羡慕。小朋友拖着调子说,妈妈,这个哥哥一个人还玩气球。
安问置若罔闻,把气球的绳子在手腕上缠绕一圈,打了个结,走路时,气球便跟着上下晃悠。
一座桥从头走到尾,简直走出了认真的感觉。到了桥尾,安问走不动了,在长椅上坐下,垂着头。
卓望道到处找人找不见,接到任延电话,上来就是一句“你跟安问又他妈上哪鬼混去了”
电话那头半天没声儿,直到任延没有情绪地笑了一声,“我有点事先走了,你去接一下安问吧,他喝多了我不放心。”
“你们没在一块儿”
“嗯,他在滨江路的那个桥头,长椅上,手上拿了个米奇气球。”
卓望道骂了一句“你还真他妈能放下心啊,我现在就过去。”
从ktv跑到这儿不算远,奈何卓望道体力废物,找到人时光有进的气儿没出的气儿了。喘了好半天才说“回家吗那边散了。”
安问反应很迟钝,卓望道以为他是醉得透透儿的了。将他胳膊绕过脖子搭在肩膀上,继而将人扶起“气球是不是任延给你买的啊怕找不到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句话,便看到安问回头望了一眼。夜色下人潮川流,与桥下的江水一般不息,都是陌生的面孔。他挂上气球了,不怕任延找不到他,只怕任延不找他。
卓望道跟卓尔婷分批善后,他叫了车,负责把安问安全送到家。导航地址显示在任延那儿,安问上了车就闭上眼,沉默异常。卓望道还在絮絮叨叨“你这酒品真够好的,不吵也不闹。”
司机一听说喝醉了就担心,从后视镜斜一眼“不会吐吧”
“不会不会。”
卓望道忙打包票,“就喝了一个杯底,吐啥就是酒量浅。”
过了会儿,安问似乎真的睡着了,司机也连带着放下心来。
ktv跟任延家是两个区,卓望道也跟着打了个盹儿,还是司机把两人叫醒。双闪打着,卓望道辨认了会儿,就在任延小区门口。他推醒安问“要我送你上楼吗”
安问怀里抱着气球,睁开眼的数秒内都是懵的。
“酒醒了没啊”
卓望道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算了我还是送你上去吧。”
车门推开,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安问打着手语“不用,我没事。”
又问“任延呢”
“他好像有事,”
卓望道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你不记得了”
安问摇摇头,跟卓望道挥手拜拜。目送车子汇入车流,他才转身往小区里走,边走边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气球绳子,困惑了会儿,自顾自找到答案肯定是任延给他系的,怕他走丢了。
上了楼,只有毛阿姨在,任五桥和崔榕约会去了。为了方便交流,任五桥给安问弄了块黑板,方便安问在上面写字。安问换了拖鞋,气球不舍得摘,用无尘粉笔写着「任延到家了吗」
毛阿姨笑着应“没呢,不是跟你在外面玩吗”
安问写「好吧。」
毛阿姨看他心不在焉,问“今天玩得开心吗要不要先去洗澡”
安问摇头,一笔一画「先不洗,我去层等他。」
小情侣腻歪,毛阿姨虽然刚开始有点接受不良,这么半个月下来也看开了,给安问拿了件任延挂在玄关柜里的队服外套“披着点,晚上凉。”
安问仍没摘气球,只把衣服在肩上披着,重新换上室外的鞋子,下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