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抱着一堆吃食,心中不免嘀咕起来:那三兄弟究竟是什么人?管事待他们居然如此尽心尽力?他们都是康家雇佣的人,便是康五郎君亲临,恐怕也只有这等待遇了。到得三头骆驼边,伙计便见三兄弟正忙着:两个年纪稍长的少年郎很是利落地在胡杨树下搭帐篷,年纪最幼小的弟弟则在火堆边烤胡饼,时不时撒些香料,传出诱人的香味。
伙计说明了来意,将所有吃食都留下,李遐玉便将烤热的胡饼与他带回去尝一尝:“烦劳替我们兄弟几个谢过管事的好意。另外,还请帮我们捎带一句话——若是管事今夜有了闲暇,我们兄弟三人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于他。”
伙计自是点头答应,隐隐觉得有些能够理解管事待他们为何如此殷勤。虽说平常的时候,兄弟三人无论衣着打扮或是言行举止都很是寻常。但若是与他们亲近一些,便总觉得他们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尤其是两个相貌俊美的弟弟,就算是说话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收拾妥当之后,谢琰与孙夏便在火堆旁坐下,吃着李遐玉烤的胡饼,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刚煮沸的羊奶羹,浑身上下都透着暖意。辛苦地走了一日,也只有在享用夕食与歇息的时候,才发自内心地觉得无比愉悦。
“阿玉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孙夏啃着胡饼,“饼烤得很酥脆,香得很!羊肉汤、羊奶羹也好喝!果然,元……阿玉真是能干,什么都会!”
他食量惊人,一口气吃了四五个大胡饼,犹觉得有些不足。
“确实是人间美味。”
谢琰笑道,“尝起来比家中做的还好些。阿玉可是放了什么特别的香料?前两天似乎并没有这般好滋味。”
他出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便是早就没落了,家中的衣食住行亦无不精致。他虽说什么都穿得、什么都吃得,但品尝到美味依然十分敏感,很轻易便能辨别不同的味道。
“我用茶饼与一位行商换了种他自西域带来的香料,据说叫‘安息茴香’(孜然)。在胡饼和羊肉中加了些,果然味道不错。”
李遐玉道,“还剩下一小袋,带回去给祖父祖母尝尝鲜。”
茶如今是风靡长安之物,一块好茶饼亦是相当难得。就算安息茴香十分珍贵,以物易物也算是等价交换了。
“这安息茴香似乎确实罕见,若论价值,应该比胡椒更金贵。”
谢琰道,“回去之后,可问问康五郎君,让咱们家的商队也跟着去西域进些安息茴香与胡椒。”
自从与康五郎、石氏相交之后,柴氏便索性做起了行商生意,跟着康家在西域、长安之间往来,在灵州开了好几间卖西域、长安风物的铺子。赚取的资财,则专门供李遐玉、谢琰养活女兵部曲之用。
“阿兄,什么时候咱们也随着自家商队去西域走一走?便是凉州、甘州、肃州、沙州等地,我也不曾去过呢。总觉得若是一直待在灵州、夏州,眼界仍是有些狭小。”
李遐玉又道,“而且,咱们那群部曲女兵也很该多出门历练。跟着别人家的商队,带着女兵实在不方便,只能让部曲充作护卫同行。咱们自己的商队,便应该无妨。”
“说得是。”
谢琰道,“剿灭马贼之后,我们便去与祖父、祖母说,他们定会答应。”
三人用完夕食之后,便开始查看绿洲附近的地形。这片胡杨林太过稀疏,一眼便能看得十分清楚,倒也不虞马贼会藏身其中、悄悄来袭。当然,商队亦是藏无可藏、避无可避。不过,有胡杨树遮挡一二,也总比开阔之地更好些。
“小郎君,周围已经查看过了,暂时并无异状。”
一个作护卫打扮的大汉从胡杨树后转出来,沉声道,“不过,便是没有马贼来袭,也可能会有狼群出没。”
虽说如今已是仲春时节,但北地仍然寒冷得很,猎物亦依旧十分稀少。狼群整个冬天都在忍饥挨饿,发现一众“膘肥体壮”
的猎物之后,自是绝不可能放过。
“若只是狼群,便交给你们处置。”
李遐玉道,“我有些担心,马贼狡诈,会趁着商队被狼群围击的时候前来取渔人之利。”
狼群要的是猎物,而不是那些不能吃的货物,于马贼而言,说不得还省了些杀人抢夺的气力。
“阿玉说得不错。”
谢琰沉吟片刻,“若我是马贼首领,必定也不会放过如此良机。若是有狼群跟在商队后头,马贼可能就在狼群之后。且先注意着周边的动静罢,及时示警。若是当真有狼群,寻常商队护卫自是没有你们那般的好身手,适当受一些看起来严重的轻伤才在情理之中。”
“此计大善。示之马贼以弱,让他们失去警惕,也好突然反击。”
李遐玉颔首。
那大汉便行了叉手礼:“某明白了,这就传讯下去。三位小郎君也小心些。”
夜色渐深,吃饱喝足的行商们都钻进帐篷休息去了,只有数十护卫仍尽职尽责地守在绿洲四方,轮值换班。到得黎明前,沙漠中猛然浮现出一群眼冒绿光的饿狼,他们立即大喊起来:“狼袭!有狼袭!!”
正在睡梦当中的李遐玉闻声翻身而起,迅速检查了藏在靴子里和袖中的匕首之后,便作一脸惊恐状走出了帐篷。谢琰、孙夏紧随其后,两人手中都执着一柄看似平凡无奇的马鞭,似乎像是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武器”
。
“呔!那边的三兄弟!赶紧牵着你们的骆驼过来!!先围在一起!”
“别慌张!不过是一群狼而已!将骆驼拴紧,别教它们吓得跑了!”
“安心罢!商队有护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