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娘、念娘也只穿了一身短打,一个手执长枪,一个甩动长鞭,在旁边对战。长枪左冲右突,长鞭残影如虹,一时间不相上下。另外几个年纪小些的婢女侍立在一侧,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之色。
“元娘,都督府家的十娘子、十二郎君来了。”
李家二管事李败禀报道。大管事李胜留守在弘静县老宅中,只他带着数十仆从跟着柴氏来了别院。平时他也只是打理些外院事务,但因来客身份尊贵,所以才特地将贵客引了过来。
他话音未落,便听李十二郎惊道:“想不到元娘你居然会刀法?连你家婢女也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和鞭法?!”
他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侧首望向旁边的李丹薇,嘟哝道:“说不得还能和阿兄他们打上一场呢!”
李丹薇戳了戳他的额头:“不许转什么奇怪的主意。元娘修习刀法不易,也并非是为了炫耀,不需要引起旁人注意。说来,我倒是越来越羡慕元娘你了。当初我想学祖父的剑法,祖母、阿娘却说小娘子不必学这个,死活拘着我不让学。若是那时候当真学了,或许还能与你对战呢。”
李遐玉又从头到尾将四十八式都练了一遍,这才收势停了下来。婢女们立即上前替她拭汗,捧上水盆供她洗手。待简单收拾一番之后,她方对着李家姊弟二人笑了笑:“十娘姊姊若是不嫌弃,刀法、枪法、鞭法都尽可随意学。只是,每日须得抽出几个时辰来我家,让祖母亲自教你。”
练了一上午,她的气息并不纷乱,脸颊却涌动着红晕,一双明眸也晶亮灿然,容色比平常还更盛几分。
李丹薇禁不住抿嘴笑道:“元娘这模样可上不得战场罢?没有半点威慑之力,反倒会让人看得呆住,只恨不得将你抢回帐篷里去呢!”
她的打趣相当随意,根本不似闺中小娘子的顽笑话。李十二郎听得一怔,脑海中不由得浮想联翩,脸上也微微一红。
李遐玉却半点也不在意,应道:“那十娘姊姊可得给我打造一张面具。我可不想戴着厚重的头盔,便仿照兰陵王破阵之舞,拿面具遮了就是。说来,我手底下那些女兵,也须个个都戴着张牙舞爪的面具才好。”
若是一群芙蓉玉面的小娘子,冲出去杀敌确实少了几分威势。不若戴上鬼面獠牙如驱傩的面具,让敌人大惊失色甚至惊吓连连得好。
“我亲手给你做罢。”
李丹薇有些跃跃欲试,上前把着她的手臂,“今日来,是想给你说个好消息。昨天听祖父偶然说起,崔尚书一行人已经越过了大漠,正整装待发继续往北去。我又让十二郎去探了几回消息,据说这一路都平安无事。”
“多谢十娘姊姊记挂着。”
李遐玉笑弯了眉眼,转念想到柴氏的举动,叹道,“说不得祖母也是牵挂着阿爷与阿兄的安危,这才不想回弘静县罢。”
毕竟,一回到弘静县,打听消息便十分不容易了。此事到底重大,谁也不能笃定那些反复无常的薛延陀人到底会不会幡然后悔,敢不敢对大唐来使下手。当然,他们若还想在漠北安生下去,八成是不敢这般招惹大唐的。否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将薛延陀人灭去,绝不会善罢甘休。
“最近也总不见你出门宴饮,莫非是懒怠了?腻烦了?”
“还是姊姊懂我。那些个宴饮不过是白白耗费时光罢了,顽也顽得不痛快。而且,她们其实并不想邀请我,不过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给一张帖子而已。我又何必巴巴地送上门去,与她们两看两相厌呢?”
“哼,那你便能将我独个丢下?也真是狠心。好几回我都是听说给你递了帖子,这才兴冲冲地去了。哪知道左等右等,你却派人说不堪暑热,在家中养病?就你这付小身板儿,找遍灵州恐怕也找不着比你更活蹦乱跳的了罢!”
“好姊姊,饶了我罢!我最怕痒了!嘻嘻!哎呀!姊姊也不必去了,来我家陪我罢。横竖别院离都督府也不远。”
李丹薇眸光微微一黯,又轻轻挠了李遐玉几回,这才安然自若地笑道:“你当我平日都无事可干么?每天都能空闲下来陪你顽?最近在跟随阿娘学着主持中馈,可是忙碌得很呢。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才能来寻你。”
李遐玉素来与她心有灵犀,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心境略有起伏,便不再提此事,转而笑道:“若是十娘姊姊忙,那我便去探望你就是了。咱们也不必顽什么酒令,光是射箭、投壶便足够消磨一整日了。”
李十二郎随在她们身后,看她们彼此笑得坦然随意,较之家中堂姊妹无形之间的刀光剑影,显然情谊更加坚不可摧,不免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待得闲游半日,两个好姊妹依依不舍地惜别之后,他索性弃了自己的爱马,随着自家阿姊进了马车。
李丹薇斜倚着隐囊,手中把玩着李遐玉送给她的安息匕首:“怎么?你也想劝我,少和元娘来往?”
她话中带着两分冷嘲,更多的却是疲惫与执着。
李十二郎眨眨眼,叹道:“阿姊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先前便觉得这一家子都很有意思:谢三郎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言谈举止都简直让人抬不起头来;玉郎性情不错,又文武双全,也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孙大郎虽然鲁莽些,心地却很良善。今日随着阿姊来了一趟,更觉得元娘也绝非普通的小娘子,心性见识都不知比家中那几个胡搅蛮缠的姊妹高出多少。”
李丹薇神情缓和不少:“是啊。不过因她家是寒门,阿娘与祖母便不许我过于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