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到了晚上,那疙瘩已有碗口大,奇痒难忍,便命小厮去请大夫。大夫来看了,说是毒虫咬的,开了一张外敷的方子,再三叮嘱不能搔。小厮按照方子调了药,给岳长倾敷上,忍了一夜,倒是不痒了,但整条腿都失去了知觉。
大夫又跟着小厮过来,半路遇见曲岩秀,站住了行礼。曲岩秀认得岳长倾的小厮,问道:“是你家少爷病了么?”
小厮道:“回曲大公子,我家少爷被毒虫咬了,已经不能下床了。”
“毒虫?”
曲岩秀眸子一闪,道:“这么严重,我也过去看看。”
三人走进岳长倾的卧房,岳长倾穿着中衣坐在床上,向曲岩秀欠身问好。曲岩秀安慰他两句,对大夫道:“岳公子是贵客,你务必尽心医治,他若有个闪失,你这条命都不够偿的。”
吓得大夫心中栗栗,连声说明白,坐下定了定神,诊过脉,仔细看了看岳长倾的腿,踌躇良久,道:“在下才疏学浅,未曾见过这种毒,不敢妄自用药,燕长老常与毒物打交道,不如请她老人家来看看?”
曲岩秀点了点头,道:“你去罢,就说是我请她来的。”
大夫去了,曲岩秀抿了口茶,道:“原公子也精通毒术,要不要请他来?我想多个人商量更稳妥。”
岳长倾一愣,不免疑心自己中毒是原晞的手笔,又怀疑曲岩秀不安好心,引诱自己对付原晞,沉吟片刻,道:“算了罢,为了我兴师动众的,我心里过意不去。”
曲岩秀笑道:“这有什么,你在这里中了毒,该过意不去的是我们。”
移时,燕鸿来了,伸手按了按岳长倾肿得发紫的腿,戏谑道:“长倾,五年前摔断了腿,如今又中了毒,你怕不是跟我们银蟾八字不合。”
岳长倾苦笑道:“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干蒋家妹妹的事。”
燕鸿解毒的方式十分野蛮,放了岳长倾两碗血,总算把毒去尽了。次日蒋银蟾才听说岳长倾中毒的事,便想去看他,问原晞要不要一道去。
原晞歪在炕上,拿着卷书,懒懒的不想动似的,道:“我在旁边,你们多不方便啊,何必假惺惺地来问?”
蒋银蟾被他怄得笑了,道:“我不问,你恼我瞒着你,我问了,你说我假惺惺,你可真难伺候。”
原晞睨她一眼,道:“我哪敢要你伺候。”
绝色美人使性子也风情万种,蒋银蟾被他的眼波酥倒了半边身子,走过去亲在他脸上,拉他起来,道:“走罢,我跟他没什么不方便的。”
岳长倾见两人联袂而至,如临大敌,忙从床上坐起,身子一晃,又倒下去,有气无力道:“妹妹,原公子,你们来了。”
蒋银蟾见他如此虚弱,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怜惜道:“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岳长倾噙着笑摇头,道:“本来头疼腿也疼,妹妹一来,都好了。”
蒋银蟾嗔他一眼,在床沿坐下,道:“我带了两枝人参来,你记得吃,天气虽热,不可贪凉,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派人告诉我。”
岳长倾听她柔声细语,关怀备至,身子好像浸在温泉里,痴痴道:“只要妹妹常来看我,我便满足了。”
原晞要来药方,坐在旁边的方凳上看着,心里只想把这油嘴滑舌,作靡靡之音诱惑蒋银蟾的小子毒哑了。
岳长倾一边说话,一边留意原晞的神色,不见丝毫端倪。直到两人告辞,出了碧纱橱,原晞脚步一顿,背起手,回过头将岳长倾睇了一眼,岳长倾才从他眼中看出凛冽的寒意。
无情流水多情客(六)
关堂主去世后,赤松堂堂主的位置一直空着,柳玉镜在北辰教众多高手中挑来拣去,选出两个人。一个是穆长老和蒙堂主力荐的京兆府分舵香主骆浦,一个是太原府分舵香主,关堂主的结义兄弟荀远。
关于荀远,柳玉镜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便想派人去查清楚。派谁呢?柳玉镜踱步至窗边,望着院中练剑的女儿,道:“银蟾,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蒋银蟾收了剑,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进屋坐下,听母亲问道:“你听说过七魄楼么?”
蒋银蟾摇了摇头,柳玉镜告诉她,七魄楼是个很神秘的组织,这两年才听人提起,其势力似乎就在河东路一带,太原府分舵有人说荀远不仅与七魄楼有染,还将本门机密出卖给七魄楼。若果真如此,按照教规,是要处死荀远的。
“要查清此事,少不得与七魄楼打交道,他们究竟有多少高手,实力怎样,我也不清楚,你敢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
蒋银蟾兴奋得跳起来,道:“我带原晞一道去,行么?”
柳玉镜翻着眼皮道:“我让岩秀陪你去,你带谁我不管,别闹起来把事情搞糟了就行。”
蒋银蟾挺直了腰杆,胸有成竹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什么时候动身呢?”
柳玉镜剥开一颗荔枝塞到她嘴里,道:“过了中秋再去罢。”
这才初一,蒋银蟾等不及,想早点去,又听母亲道:“你不在,娘便觉得冷冷清清的,赏月也没心情。”
蒋银蟾默了默,道:“娘有那么多人陪着,为何还会觉得冷清?”
柳玉镜道:“因为他们都不是娘心爱的人,记得有一年中秋,娘和你爹迷路了,就在一个山洞里过夜,都没觉得冷清。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奇妙,将来你会明白的。”
蒋银蟾回去对原晞说了去太原府的事,原晞也高兴,盼到中秋,柳玉镜在朝槿阁设宴,众人欢聚一堂赏月,好不热闹。妙香也过中秋,原晞想到千里之外的父亲,有些伤感,转念一想他有文氏,弟弟,家人们陪着,倒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