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说卖家里几亩地,是你们,你们都不同意,现在好了,你们得逞了,我的齐哥回不来了,就是你们害死的,一群没良心的畜生……”
三堂婶从周田到周桩,周目一一指过去。
周桩,周目众目睽睽之下,被弟媳妇儿这么说,只觉得所有的面皮都被扒在了地下。
“娘,娘……”
周竹呜咽着抱住三堂婶,母子俩抱头痛哭,孤儿寡母看了让人无比心酸。
这时有妇人上前劝三堂婶:“你要往开想,这也是谁都不愿意的事,你还有孩子呢,你要是不能想开,孩子咋办?”
“竹儿,娘的儿,你记住,要了你爹命的就是你的亲爷爷和伯伯,记住……”
说着在谁要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剪子对着心脏直直插了下去:“齐哥,我来陪你了……”
眼神涣散,手也搭了下去。
“娘!!!!!!”
周竹抱着浑身是血的母亲不知所措,他小小的年纪还不明白生死的意义,只是看着母亲血流不止的胸口感到本能的害怕。
“啊……”
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吓懵了,反应过来后忙朝着母子俩围过去。
“这……这……”
田大爷浑身颤抖,嘴唇打着哆嗦:“看看……看人……咋样了?”
“快去请大夫,快去……”
周颐也被吓得懵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三堂婶会这么烈性这么痴情,在灵堂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忽然他的眼睛被周老二用手挡住了,周颐能感觉到周老二的手在微微颤抖:“别看……”
他的声音似乎含着冰。
周庄和周目也脸色惨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银子给凑出来。
没一会儿大夫被请来了,他探了探鼻子,又把了把脉,叹息的摇了摇头,田大爷眼里的希翼顿时灰败下去。一时偏心,造就的却是儿子儿媳双双丢了性命……
“造孽啊,竹娃儿还这么小,这刚没了爹,又没了娘,以后可咋过?”
“她三婶狠心啊,孩子都不顾了。”
“娘,娘,娘你醒醒,娘……”
周竹无助的拉着三堂婶的手,周围人或叹息或同情的眼神让小小的他害怕不已,娘说爹爹睡过去了,可现在娘也醒不来了……“哇……,娘!!!”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周竹放声大哭。穿着孝衣的身子被三堂婶身上的血染得通红,宛如最灼热的情绪肆意跳动。
周围的人看着这凄惨的一幕,都抹起了眼泪。最后是周竹的奶奶将他抱走了。
三堂婶和三堂叔合葬了一起,下葬这天,乌云遮住了天空,眼光使劲也没能穿透。周颐望天,这只是他们下湾村,生离死别就上演了一场又一场,而整个大越朝,又有多少同样的故事在上演?
三堂婶追随亡夫而去的行为,即便在愁云惨淡的时间里,还是在下湾村引起了轰动。
“这女娃子烈性啊,就是可怜那么小的娃儿,没了爹又没了娘”
“田老儿也真狠心,明明家里有地,却还把儿子推出去送死。”
当初送周齐去劳役的时候,这些人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地是一家的盼头,要是把地卖了,一家人还有什么指望?至于独独把周齐送走,也没人说周田的不是,十个指头还有长短呢,做父母的要说真正的一碗水端平,也难。可现在周齐两口子走了,便纷纷变了口风,都觉得周田不是东西。
周颐听了并未说是什么,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矛盾的。
王艳听了三堂婶的事后,吓得拉住周老二的手直哭:“他爹,幸好当时你没去,这要是你有啥差池,只怕我也只能和他三婶一样了”
王艳自从怀孕后,就比平时敏感许多。
“呸呸呸,你这是说的啥话,以后不许再胡说了!”
周老二忙呸了几声,但脸上却是后怕,当时要不是周以出主意去买回了名额,只怕现在他真的回不来了!
周老二摸了摸周颐的脑袋:“我儿有福。”
绕是周颐七巧玲珑心,也不知道周老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管怎样,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都要为了活命而继续挣扎下去,当天气回暖时,争分夺秒的春耕又开始了。
二房家买的临县的地全部佃了出去,周老二也没收回来,隔着这么远,收回来自己种也麻烦的很。而分家时的六亩地又还给上房了,所以他们这个春耕一点儿都不忙。
但周老二和王艳是种惯了地的人,春耕时这么闲着,总觉得不自在,作坊因为伙计要忙春耕也关了,周老二无事可做,便索性把房子周边的荒地全买了下来。
周颐看了看这些荒地,实在太过贫瘠,就算开出来了,也没多大的作用:“爹,这地这么瘦,开出来做啥?”
“我也没想好,只是不想闲着。”
周老二扛着锄头干的起劲。
周颐对这种闲不下来的心情可真是不能理解,他想了想:“我觉得还不如把这里挖成一个鱼塘,到时候在里面养些鱼看着也好啊,刚好河离这里不远,引得过来。”
周老二没怎么想就同意了,儿子比他自己聪明,听他的总没错。
周老二有了正经事干,也就不在家里闲的走来走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周老二将鱼塘挖了出来,并向里面引了水,只是没有鱼苗。
广安县也没有卖鱼苗的,这年头,吃鱼主要靠渔夫出海或在河里打捞,还没见过谁专门养鱼卖。
这事便这么搁置了下来,周颐继续日日不缀的读书,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周颐在下午下学后,便又回到了小河边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