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兴民没把话说完,事实上,胡广松也不需要他把话说的太透彻。
“我可以装着不知情啊。”
再开口,胡广松的口吻明显柔缓了许多。
段兴民苦笑应道:“可是我做不到啊,组织一旦追问起来,我肯定瞒不住。”
胡广松终于现出了笑容,廖处长给他推荐的这位年轻人还真是个可造之材,不单能考虑到尽量不给领导添麻烦,还挺善于替领导背锅担责,可以,这样的人不重用,那还有什么样的人值得重用。
……
顾长虹被撤职查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岗南村,村民们震惊之余难免要猜测一番扳倒顾长虹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最符合情理的当然是陈大村长,但是,以陈大村长的能耐显然动不了人家顾所长一根寒毛。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适时放出风来,说那位神圣不是旁人,正是咱们村的恶霸,也没啥特殊原因,还是恶霸自个说过的那句话,岗南村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插手,岗南村的人容不得外人羞辱。
村民们起初信的人不多,不是怀疑恶霸的动机,而是觉得恶霸跟陈大村长一样,并没有扳倒顾长虹的能耐。不过,村里也不乏明眼人,一句话便点醒了众人,恶霸他二舅承包的可是市机关食堂啊,要是没有大官在背后支持恶霸,能拿得下这样的美差么?
村民们没什么文化,对体制内的门道更不明白,只晓得县里的官比乡里的大,市里的官又比县里的大,而恶霸认识的是市里的大官,别说一个乡派出所的所长了,就算是乡里的那个谁,恐怕也是今天说声办明天就成道凉菜了。
一时间,乡亲们再看杨锐的眼神全都走了样。
之前多数人或是谄媚或是嫉妒,少数人或是羡慕或是崇拜,但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敬畏。包括众多陈家人在内,都认为陈苍伟在恶霸面前就是个屁,恶霸之所以没动用关系来对付他,还是信守了他自己的那句诺言,岗南村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陈天良在第一时间将村里的这些变化汇报给了陈苍伟,陈苍伟听了,久久不语。
他倒不认为恶霸小贱种背后的那位大人物会出手针对一个村庄的选举,这一点,田乡长反复跟他强调过,事实也是如此,恶霸小贱种若是在此方面上能用得动那位大人物,也不必如此周折,直接宣布直接上任也就是了。
陈苍伟担心的是,恶霸那个小贱种现如今在村里的威望已然达到了顶峰,几乎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如此这般民意,不知道田乡长的那一套还管不管用。
心好慌,头好晕。
陈苍伟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病了,可他却无心养病,说什么也要立刻办理出院手续。
顾长虹倒霉,田少武并不觉得意外,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活该。
这货明面上对田少武毕恭毕敬,大事小事都要请示一二,但背地里,却从没把田少武的话当做回事,有好处时,领受命令没他顺畅,见不到好处,必然是阴奉阳违推三阻四。这也难怪,毕竟乡里面对他只有工作上的评价权,没得人事上的任命权。
令田少武惊诧的是,扳倒顾长虹的居然是那岗南村暴户。那暴户有些背景是不假,但只是依靠这么点背景并不能扳倒一个副科级乡派出所的所长,否则的话,这阐城市的政治生态可就乱套了。
只有一种解释,那暴户太有心机,以至于顾长虹在他面前失去了防心。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当上了岗南村的村长,那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训不能训,骂更不能骂,还得处处小心,千万不能得罪了他,要不然,那种六亲不认的货跟自己耍起心机来,他田少武也难说就能接得住。
还是陈苍伟好,本分听话识大体,从不给领导添麻烦……心里正念叨着陈苍伟的好,眼睛里就现出了陈苍伟的身影,田少武连忙起身,将陈苍伟让到了沙上。
“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病全好了?”
陈苍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来没病的,但现在却是全身上下没个舒服的地方。
“田乡长,顾所长的事你都清楚了?”
田少武点了点头,淡然一笑:“他是咎由自取,这个结果不是挺好么,为你洗刷了冤屈。”
陈苍伟又是一声苦叹,颇为犹豫道:“可是……通过这件事,恶霸那个混账玩意在村里的威望又上了一个台阶,我担心……”
田少武应以爽朗笑声。
“有什么好担心的?岗南村是国家的村,岗南村的村长是政府委派替政府管理村事务的干部,选举只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手段,不可能凌驾于政府职权之上……”
吁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田少武接道:“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好事嘛,让一个威望颇高的年轻人当你的副手,只能说明你们新一届岗南村村委会更值得期盼啊。”
看着田少武自信的笑容,陈苍伟只觉得心不慌了,头不晕了,腰不酸了,背不疼了,天气也没那么闷热了,世界重新变得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