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澍盯着他:“小瞳……”
童瞳待不下去了,四周的人海浪一样涌动着,他与秦澍之间挤进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他快说:“祝你们今晚开心,人太多了,我先……”
没说完的话湮没在嘈杂中,再过一会,秦澍跟倪淼人都不知道去了哪,童瞳有些怔,刚刚见到的一幕就像是个错觉。
感觉就是在此刻开始强烈起来的,童瞳毫无征兆地遇见秦澍,遇见女友,他意外地现自己并没有失控疯,错愕是有的,但,他完好无损,看起来理智又得当。
然而另一面的不理智开始酵,边城的名字开始在心里横冲直撞,边城,他想见边城,他要见边城,一刻都等不了。
童瞳消息给他:你在哪?我想见你,现在,马上。
边城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童瞳接起,紧紧贴在耳畔,“啪!”
空中绽开一朵烟花,“哗!”
人声像海浪一样盖过头顶。
耳畔的声音像隔着千重万重山,“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童瞳扯着嗓子喊。
边城在另一头用最大声吼着:“我在回来路上,快到宜江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童瞳开始往人群外挤出去,太难了,密集的人群如一块钢板,他比一只蚂蚁大不了多少力气,很快满头大汗,他也喊:“我在广场,看烟花,你来吗?”
“来!你等我!”
边城吼完就挂了电话。
童瞳好不容易挤到人群边缘,一身的汗,被冷风吹了几秒,瞬间冰凉。
他看着眼前黑沉沉不断涌动的人群,想起了纪录片里看过的南极企鹅,它们总是在风暴来临的时候自动围挤在一起取暖,最里层的企鹅往往热得受不了要往外挤,而最外层的冻得受不了又要往里去,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循环流动着。
童瞳眼前拥挤的人群都变成了一只只企鹅,它们晃动着身躯,毫无目的又无法停歇地做着物理流动,不知不觉笑出来,真是疯了,这个日子跑到全城最拥挤的地方,然后一个人站在外头,呆,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比漫长,童瞳裹紧了外套,浑身冰凉,边城怎么还不来,他心里的火还在烧,长明不灭。
边城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封路了,我进不来市区,你能往解放路的方向去吗?我正在往那边赶,我们在解放路的天桥上见,好不好?”
童瞳听到电话那头边城很大声的喘气,仿佛正在奔跑,他说:“好。”
然后离开广场一大片的嘈杂的和人,他走得很快,开始小跑,然后大步跑起来,人群甩在了身后,他跑进旁边的儿童公园,从里头穿过去,再从另一个门出来,跑进小巷子,再出来穿过一条街……心都跑到了嗓子眼,烧得那么烈,仿佛在冒烟,那烟从嗓子里腾腾地蹿出来,遇到冷空气,凝成白色的雾。
解放路天桥,夜市摆摊的,算卦的,卖气球的,兔子耳朵的,无所事事的情侣占满了天桥,童瞳站在最中间,像一尊雕像,一尊灯塔。
边城就要来了,他会看到我。
童瞳还在喘气,另一头,黑色的平头从台阶上露了出来,黑色的皮夹克,手里捏着一只黑色的手机,一样气喘吁吁的边城回来了。
气球和兔子耳朵挡在他们之间,童瞳笑了,嗓子里灼热的白烟一下就变得清凉,他拨开兔耳朵朝边城跑过去,一下将脸埋进他颈弯,深深吸了一口,薄荷烟草味。
边城直接兜头搂住他往天桥下走:“我们走。”
童瞳抬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亮,边城牵起他的手,走向深夜空旷的江边。
江水晦暗地流动着,路灯昏黄,对岸的磨基山绵绵软软地起伏,相反的方向,人群最密集之地上空爆开了十二朵巨大的烟花,童瞳一个个数着,边城说:“过午夜了,十二点。”
热闹的人群仿佛都在河的另一边,他们在全城最安静的地方,童瞳微微踮起脚尖,那么近看着边城微翘的上唇,轻轻吻了上去。
“平安夜快乐。”
他说。
“节日快乐。”
边城含混地说,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你从哪跑过来的?”
童瞳问。
边城说:“太堵了,市区又封路,我把车随便停在一条路上,直接跑了过来。”
童瞳笑:“那还能找得到车在哪吗?”
边城想了想:“应该能吧,如果今晚我们找不到,明天就会被拖车公司拖走,到时候总能找得到。”
边城的手包裹着童瞳的手,两只手一起搁在边城的外套口袋里,按着混乱的记忆往来时路走过去找车。
走了大概半小时,他们看到平头suV安安稳稳停在一个僻静的辅路上,他们上车,边城一边启动一边看了时间:“十二点半,寝室还进得去吗?”
“进得去,这几天过节,门关得晚。”
“好。”
边城调转车头,往夜明珠驶去。
他空出一只手,一直握着童瞳的左手,童瞳整个人都歪向边城,没骨头似的,他缩在副驾座椅上,双手环着膝盖,黑眼睛眨了一眨:“但是我不想回去。”
车里开着暖气,很快内里热烘烘的,边城上车便脱了外套,他看童瞳一眼,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珠连带着睫毛一片潮湿,醉酒一般。
童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边城,边城心下一乱,握着方向盘的单手滑了一下,车微微拐了一拐,又很快回到正道,他眼睛盯着路面:“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