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叹一口气,他提袍迈上了台阶,午间的日光明亮,明妆眯眼望向他,今日他穿一件青骊的襕袍,腰上玉带束出了窄腰,越发显得人利落修长。可是看见他,她心里不免七上八下,自己借助了陕州军的势力,换来想得到的东西,如今陕州军已经不是爹爹的了……
不过这种隐约的牵绊其实并不足以放到台面上理论,毕竟她日后嫁谁都有这嫌疑,除非像姑母说合的亲事那样,找个九品小吏。可九品的小吏,如何帮她扳倒弥光?
所以不要有负罪感,她握了握袖中的拳,把人引进了门,让午盏上茶来,一面笑道:“我以为你今日要访友呢,还是李判拿我当朋友,顺便也来访一访我?”
他仍是一贯自矜的神情,微扬了下唇角道:“我刚从禁中出来,原本想去殿前司的,忽然想起今日休沐,就来看看小娘子。小娘子出过门吗?这么好的天气,不去外面走走?”
明妆知道他这样问,必有他的用意,仪王先前应当是进宫了,他们在禁中遇上,仪王怎么能不借机向他透露。
再来隐瞒,没有必要了,“我上半晌去了仪王府,拜会仪王殿下……”
说着望过去,嗫嚅道,“我没有听你的话,李判哥哥,你会生我的气吗?”
第21章
皎皎弯月下一双明亮的眸子,那眼眸里云山雾罩,浮起一点泪色,让他想起她幼时打坏了父亲的砚台,悄悄躲在他的小院门口,见他出现就来央求,“李判哥哥,我闯祸了。”
那时的他刚从副将升作判官,她一声“李判哥哥”
,虽然是刻意讨好,但也让他觉得窝心。
他低下头看她,“小娘子说得更仔细些。”
她为难地回身指了指,“我想练字,偷偷去了爹爹的书房,本想研墨的,可不知怎么,砚台就掉下来……摔碎了。”
他明白过来,那是大将军的恩师留给他的纪念,大将军一直用得很小心,这回摔碎了,确实是个很大的麻烦。
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和大将军说,砚台是我打坏的,和小娘子无关。”
那时小小的明妆就已经很讲义气了,她说不,“我自己弄坏的,不能推在你身上。我想……李判哥哥给我找个一样的砚台,别让爹爹发现。等以后爹爹高兴的时候,我再认错,爹爹就不会怪我了。”
“可是……”
他犹豫了下,“怎么才能不让大将军发现呢?淘换来的是新的,打碎的那个已经用过了。”
“这个好办,我慢慢地磨,磨得和爹爹用过的痕迹一样。”
她又哀恳地拽了下他的袖子,“我不敢告诉爹爹,也不敢告诉阿娘,李判哥哥,你能帮我吗?”
那时的神情,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说生气……他不应该生气,毕竟男婚女嫁理所应当,如果里头不存在算计,她能嫁给仪王,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更是那声“李判哥哥”
,让他忽然软了心肠,所以他慢慢摇头,“小娘子言重了,除夕那日仪王问过小娘子,怎么不去王府做客,我想是他常在催促,小娘子绕不过这情面,才登门拜会的,是吗?”
他还在帮她找台阶下,愈发让她感到心虚。
该不该把计划告诉他,其实明妆一直在犹豫,告诉他,也许他会有别的好办法,不需要她再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但转念想想,弥光是官家身边红人,他又是爹爹旧部,他的一路高升,一定会引来弥光的忌惮,如果弥光在官家面前挑拨离间,闹得不好,他会走上爹爹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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