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尾的動作,他們會表現出比「適度」更多一些的東西,每個人將對著特寫鏡頭,依次飲酒,設計的喝酒動作都有細微的不同,和黎晝組一樣,重在強調個人特質,不希望任何人的光彩被埋沒。
顧夜寧排在最後一個。
捏著杯托的手指稍稍用力,他感覺自己的掌心出汗了,但不知哪裡吹來的風,從領口和襯衫下擺灌入,又讓渾身熱烘烘的同時,冷颼颼的。
眼前攝像機的紅燈亮起,顧夜寧對著鏡頭下意識調整了一下面孔朝向,嘴唇微啟,輕輕含住手中酒杯那片豁口的尖銳處。
然後用力,稍稍向外拉扯。
細微的刺痛,唇齒間很快有了血的味道,在自己還沒察覺出過多痛意之前,生理性的眼淚先一步沖入眼底,但這點疼痛還不至於讓人痛到落淚,那點淚意就凝結在眼眶,脹而不出。
顧夜寧緩慢地鬆開了杯壁,正面迎向鏡頭。
一點艷色點綴在他薄淡失血的唇上,纖小的一粒血珠,從上唇緩慢滲出,時機恰到好處。他的眼中充盈著一泓水,眼尾泛著薄薄的紅,他的睫毛在高清鏡頭下纖毫畢露,輕輕一顫,那水晶瑩地在眼眶裡蕩漾。
纖細的,脆弱的,疼痛的,是玫瑰花瓣上欲墜不墜的晨露。
「你說,我為了你愛到盲目的樣子怎麼樣?」他輕輕地唱,為整歌收尾。
因為嘴巴張開的瞬間拉扯到了傷口,遲來地感覺到了更深一層的隱痛,顧夜寧的嗓音有些細微的顫音,但這樣的顫抖恰到好處,甚至錦上添花,為這句唱腔添加了幾分脆而不堅的故作堅強。
舞檯燈光驟然熄滅。
只餘一束落在正中管風弦身上。他輕輕將手中酒杯擱在吧檯,轉身走向衣帽架。
他步履平穩,手更穩,只取下衣服穿上,打開了房門。
「咔噠。」
門關上了,留下一室清寂,滿屋暗淡。
成年人的脆弱,到此為止。
《愛盲》a組舞台結束。
像是看完了一部漫長的電影。但實際上加上頭尾的表演部分,這個舞台不過五分鐘左右。
許久,場下觀眾還沉浸在剛才的畫面里。雖然管風弦的演繹極盡落寞,能夠將觀眾的情緒代入,但顧夜寧最後的那個懟臉鏡頭實在漂亮得驚心動魄。
越高清的鏡頭下,顧夜寧的臉反而越好看。就好像當面將美好的東西打碎給人看。
顧夜寧在鏡頭前,將自己的傷口撕開,展現給所有人看。那滴毫不作偽的血珠,在他張口唱出最後一句歌詞的時候,戲劇性地順著唇側滑落而下,再沿著下巴滴落,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就好像連這都是刻意安排好的一樣。
而相反的,那滴眼淚,最後也還是沒能流下來。
「啪,啪,啪——」
顧夜寧接過場邊工作人員遞給自己的紙巾,小心翼翼按在自己的唇上,這才發現在寂靜中率先為他們鼓掌的,居然是上輩子將他罵得體無完膚的祝鴻,後者正盯著他,一如既往恍如面癱,就好像身體和臉部表情並不屬於一個人似的。
掌聲逐步從各個角落響起,逐漸歡呼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