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为什么要收回?那一晚,你对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全部都是事实啊!你没必要收回,也没有必要道歉……何况……我已经不在意了……”
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吗?
“丫头,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适合说谎?”
如果真的不在意,那么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不是两个人之间太过熟悉,所以往往在说话的时候就会失去分寸?
如果那时的他不要那般自以为是,不要那般相信自己的直觉、口不择言,此时此刻,他和她之间,是不是能够多一点可能?
“不适合说谎……那么,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恍惚中,她的声音,在一片让人窒息的静默里,清晰、真切。
她没有动,也没有再试着挣开他的手,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垂着眼眸,闷闷的语气,隐约的疲惫。
她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像一个木偶娃娃?看不惯了,就挑剔;有了感觉了,就试图挽回?当我没有自知之明的时候,你告诉我,那样的我有多幼稚、多可笑;现在,在我看清了自己,不想再缠着你,惹你厌的时候,你却一次一次地跑来招惹我……在藤田健寺面前是这样、在藤田芙子面前也是这样……”
她告诉他,“我不想自作多情地去猜测你会说那些话的动机,也不想去计较你当着芙子的面,突如其来的那一个吻……如果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如果你还愿意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稍稍在意一点点我的感受,那么,那个所谓女朋友的宣称,现在这样奇奇怪怪的暧昧举动,请你……不要再做了……”
于是,不想记清的一个细节,她抬起手,一根一根,掰开他圈在她腰上的手。
很小却坚决的力道,亦如她刚刚说话时的声音,像一把利刃,一字一句,剜着他胸口的跳动,涩涩地疼。
叹息、无奈。
覆水难收。
只是……他泼出去的这盆水……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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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
思绪回到现实,眼前的他和她,相对两无语。
他知道她又开始躲他——自那天下午,她把话都摊开了后,这两个多月来,她再也没有给过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怎么在这里?”
想起适才她看见他时的反应,他弯了弯嘴角,自嘲一笑。
他为什么在这里?呵,其实他比谁都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家里没人,我过来蹭晚饭。”
很无聊的借口,很厚脸皮的理由,那是以前的他,从来都不屑做的事。
原来,仅仅是单纯地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便会在不知不觉里,心甘情愿地改变——就算明知结果不过是另一场自讨没趣,他也想继续缠着她,再缠着她,怎样都不放……
他知道她不想看见他,所以,他逼自己不要去找她。
他想给她时间,也想给自己时间,彼此冷静。
她对他竖起了心墙,而那道墙,是他自己,亲手砌成。他想要打破,可惜,她似乎不愿给他机会。
她不会知道,每一天,当他躲在二楼的窗后,看着故意提前出门、想要和他错开相遇时间的她时,他是怎样一种感受。
“那个……你的名字是不是叫仁王雅治?”
回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生。红扑扑的脸蛋,异常明亮的眼睛,笑起来,脸颊边,还会出现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她说,“我的名字叫做田岡未依,现在就住在你家隔壁!而且,从下周开始,我就是你的同班同学了!请多多指教!”
就算她被他喷了一身的水,就算她因为他大声哭了很久很久,可是,当她换好衣服,擦干眼泪,她依旧会乐颠颠地迈着小短腿,兴冲冲地跑到他身边,笑容可掬地向他伸出她的手。
那时的他,还在记恨着她害他被他爸爸训的事,所以,对于她善意的手掌,他看也没看一眼。
他的冷漠,她不以为意,再接再厉地跟在他的身边,讨好地笑:
“仁王雅治……我叫你雅治好不好?你也可以叫我未依哦!”
单纯、自来熟,那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麻烦加包袱,那是他被他爸爸威胁着,不得不和她一起上下学的唯一想法。
“雅治雅治,你不要走那么快啦!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这是我妈妈帮我新买的洋娃娃,好不好看?”
“胖?你居然说我胖?我哪里胖了?他们都说我的身材很正常好不好?”
直觉地抗拒她跟在他的身后,那时幼稚的他,总是想着办法,挑剔她的缺点。而她,虽然不满,可是,她不会真的生气。即使被他的毒舌逼急了,她也只会鼓起包子脸,气呼呼地瞪他,很委屈地抗议。
那一段日子,她是他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上下学,她要跟;他和几个男同学约好射飞镖,她也要跟。
无论他去哪里,他的身后,总有她的影子,形影不离。
看着这样的她,和他交好的几个小朋友,童言无忌地取笑他,说他身后长出一条大尾巴。
他不想要那条尾巴,所以他火大,火大地对她发脾气,表达自己的不悦。
然而,不管他对她说什么、骂什么,她总会笑嘻嘻地一笑置之——纵然口不择言的他,常常会把她骂哭,但,第二天出门,他还是会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她站在那儿,讨好地对他笑。
那时,他讨厌她,嫌弃她——讨厌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她,嫌弃看到帅哥就会眼冒爱心、在他面前,花痴流口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