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外面完全没了声音,他才开了门,径直朝着的朝北那边的小卧室走去,放轻动作推开门。
没开灯,屋子里暗得很,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房间内的一切。
床头柜上摆着一只装满水的玻璃杯,应该是刚从楼下带上来的,旁边还放着药。
床上的人还没完全退烧,喝了水,又沉沉地睡去。
谈裕坐在床边,抬起手,犹豫半刻,盖上她的额头。
还是烫得厉害。
脸颊烧得通红,就连喘。息声都异常费力。长长的睫毛在颤抖着,她微微蹙着眉,轻声哼了下,大概是梦里也不舒服得很。
窗帘都没顾上拉,清浅的月光落进来。
像是一层薄薄的,透明的纱,笼罩在她身上。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谈裕突然有点后悔。
那晚下着雨,不应该不直接告诉她地址,折腾她淋了这么久。
转身去主卧找了毛巾,用热水打湿了拧干,他擦着她滚烫的脸,不知所想,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脸色没有任何起伏。
好一会儿,他才将手里的毛巾放在床头,转身回了主卧。
给于妈发了消息,叮嘱她明早在她的小卧室也放一套杯子。
放下手机,洗过澡再躺下,谈裕没有丝毫的睡意。
今晚的事,以前的事,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天台上,她和谈敬斌靠得那么近。
谈裕又无端地想了许多。
从他知道她是罗意璇起,他们同在一个学校,明明只隔了一层楼,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身份的差距,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看不见的鸿沟。
他一直只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像阴沟里见不到光的暗物质。
她总是有那么多朋友,总是可以轻易地博得很多喜爱和夸赞。她成绩很好,人缘很好,什么什么都很好。
她是睥睨众生的罗家二小姐,整个学校,那么多京城的富家子弟都上赶着趋之若鹜。
而他,生活在家大业大的谈家,却连人前风光都没有,只有时时刻刻的水深火热,形单影只。
父亲不重视他,兄弟想要害他,后妈更是从来没放过他,就连家里的佣人都轻视他。
老宅那么大,却连一个像样的房间都没有分给他。
艰难的十七岁,他的世界里,晦暗到了极点,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私生子和大小姐。
他们是云泥之别。
就像十八岁那年,在丽兹酒店,她知道他不光彩的身份时,亦是满脸的鄙夷。
他甚至都不敢去仔细想,想那天她递过来创口贴之后,那漫长的高三里,他心态和情感的变化。
他只记住了她关切的目光,明媚得难以找出形容词的脸庞。
就像是生在暮春里的晚樱花,漂亮,明艳。
从此,他的目光便再也不能不追逐着她的身影。
她对所有男人都不屑多看一眼,却唯独对谈敬斌青眼有加。
时至今日,就算谈敬斌已经被赶出谈家,背叛她和别人订了婚,她还是和他走得那么近。
而他,就算坐上了谈家掌门人的位置,捏着灵越的生死大权,她依然对他只有曲意逢迎和无奈顺从。
夜很深了,更深露重,乌云遮了上来,月光又被隐去,整个房间黑得让人心慌。
谈裕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