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又为他失去了什么?”
偏偏,南司月带着蛊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刘红裳呆住,低低地、不自觉地回答道,“我为了丧失了祭司资格,为了背叛了整个祭天司,为他自甘当妾,为了收敛了一切,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留在那个冷冰冰的南王府,应对着全府的冷眼,还有你母亲、你母亲的不屑一顾!”
“曾经舞倾天下,权握两届的大祭司,为了他成为一个争宠夺爱的小妾室,最后还因为一桩府内的丑闻而闹得亲儿不能认、关押在冷宫十余年。”
南司月事不关己、异常冷漠地阐述一个残酷又清冷的事实,“刘红裳,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他不会将她置于这种田地。你的梦,梦了二十多年,现在,该醒了。”
(八十一)倾舞(5)
刘红裳就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南司月话音未落,她已经疾退几步,用手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拼命地嘶喊,“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
南司月的脸上闪过怜悯。
很快,又消散在亘古的清冷里,就像从未出现过。
云出却捕捉到那一缕表情,心中竟有种无名业火冒起,她生性聪慧,也熟知人情世故,自然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其实这些话,即便南司月不说,刘红裳、恐也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才疯癫,才一直抗拒回到现实。
他却这样冷酷地、这样漫不经心地将别人小心翼翼隐藏了这么多年的伤疤,撕拉得鲜血淋漓。
刘红裳喊了一阵,突然扭身,发狂般往海滩的另一边跑了去。
云出一惊,自然要紧追过去,临跑之前,她突然冲到南司月面前,伸手将他一推,“你那个老爹是个混蛋,你也是个混蛋!”
南司月却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肩膀一偏,堪堪躲过云出的咸猪手,然后,又在云出准备撤走的时候,擒住了她的手腕。
冰块般的寒栗,从手腕刹那闪进血管,让她全身血液都冷了一分。
一个人的体温怎么能这么低这么低呢?
“他确实是混蛋。”
没想到,南司月的第一句竟然是肯定她。
不过,第二句话就让云出心虚了,“可你对自己的不告而别、薄情寡义,是不是也要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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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离了东华寺,他想着云出可能会去找小树他们,所以折回了市集。
冬至的粤州热闹非凡,现在又是中午,街上摩肩擦踵,尤其多妇女小孩。本来拥挤的街道两侧又挤了一堆临时摆设开的摊贩,卖一些唐三没有见过的热带水果和新奇的小玩意儿。
他本没有太多心思逛街,走过街角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一个卖烟火炮竹的店铺,唐三心念微动,走了进去,胡乱地点了一大堆,又交代伙计什么什么时候将货送到哪里,商定好点火的暗号。他现在身揣重款,自然不吝钱财,给了一大笔赏银,炮竹店老板喜笑颜开,把他说的话当圣旨一样记下了。
他将它布置好后,一扭头,堪堪见到小树他们正在不远的一个耍把式的地方徘徊。
包子、萝卜他们钻在人群里正看得不亦乐乎,唯有小树神色淡淡,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大概瞧着包子把孩子们都照顾得很好,他也闲闲地打量起身边的档口。
小树左边刚好摆了一个首饰铺,既是路边摊,材料自然是廉价的。但民间的手艺人,往往用心精巧,那花式却很别致。
唐三见小树弯下腰,从众多琳琅满目的发簪项链里取出一条坠着铃铛的手链。红色的绳索编制的,铃铛也不是什么贵重材料,算是不值钱的首饰里最不值钱的。
老板却很殷勤,唐三看他的口型,大概是说这个手链的价格。
小树显然很喜欢它,可听到价格后,未免踌躇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早晨唐三扔给他的钱袋,抓在手里,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八十二)倾舞(6)
唐三见状,本欲走过去,帮他买了算了。可他刚踏出店铺的门槛,又见小树从怀里掏出一枚翠玉剔透的玉扳指,递给档口老板,也不知说了什么。
老板眉开眼笑,将玉扳指紧紧握在手里,又抓了一大把首饰啊花啊朵啊,塞给他。
唐三摇头:虽然没有近看,但远远地看着扳指的色泽,便知是玉中上品,只怕它的价值,便是买下十个八个这样的铺子都绰绰有余。
他却用来换了这一堆不值钱的,简直是浪费。
念及此,他大步走了过去,在小树接过那些首饰之前截住老板的手。然后,唐三笑眯眯地看着老板,挺和气地说,“这些我都买下了,老板算算多少钱。那枚扳指,还是还给这孩子吧。”
他故意把小树称为‘孩子’,本以为小树会恼,哪知小树只是淡淡地倪了他一眼,转头向老板说,“我不认识他。”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理会他的话。
唐三微哂:小屁孩果然别扭得很。
他也不坚持:其实钱袋里的银子买那条手链绝对绰绰有余,小树会选择用自己的贴身之物去换取而不用钱袋里的银子,便是不想求助于他了。
既如此,唐三也不想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他洒然一笑,耸肩道,“算了,愿打愿挨,你不后悔就行。”
既是贴身之物,又是这么贵重的,应该是重要的人留下来的吧。
“本来就是没用的东西,有什么后悔的。”
小树转过头,手指缠着那条红绳编制的手链,兀自朝包子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