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六公主的行事处置来看,似乎从未起?过半点?变成?‘风’,然后高高在上去操控别人命运的念头。
甚至,还见不得旁人意图当‘风’,所以当时会那般警告她,不许胡乱对八公主伸手。
六公主是个很矛盾的人,若要用一味中药形容她,那一定是黄连。
分明有清热泻火解毒的良效却?以大苦大寒令人闻之色变。
春贵人想。
正因六公主的两面性,春贵人愈发不敢在她给出的二选一中轻易下?决定。
去,怕又钻进什么圈套。固然六公主本性不坏,不大可能?真正害人,但世事无绝对,上午她分明看见了六公主说话时,眼底流动的丝缕恶意。
不去,‘称心?如意’四个字又一直勾着她。
她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只能?看四四方?方?的天地,可到底压不住心?底妄念,念着宫外的人和世界。
称心?如意——当真是她心?中所想的‘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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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
容淖提裙踩在浑河边上,任由细细密密的青草没过鞋背。
“马上拔营回宫了,公主咱们回吧。”
嘠珞左右张望,四周除了那座桥洞垮掉的废桥与?几?处弯曲矮坳,再无一人,不由催促道,“都这个时辰了,春贵人肯定不会来了。”
“再等等,还没到酉时二刻。”
容淖道,“我口渴,你去替我取些水来罢。”
嘠珞素来拗不过她,只得转身回去取水。
刚走出两步,嘠珞没来由一阵心?悸,下?意识回首,只见容淖好?生生站在河边。似乎是嫌等得无聊,一手拽着荷包穗子玩儿,一手配合穗子起?落频率往河里丢石子儿消遣。
嘠珞悄悄吐了口气,暗骂自己一句‘净会胡思乱想’,加快步子去取水。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容淖回头确认一眼,拍干净手,提裙走向废桥。
这座废桥是连拱样式,对岸的桥洞被冲毁了几?处,桥面并未真的断裂,之所以废弃,是因为不够稳固,随时有垮塌的风险。
容淖拾阶而?上,桥面倒算高,极目四望,屹立正东方?的皇帐金顶最为耀目。
容淖怔然望向皇帐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慢慢收回眼。目光划过从上游方?向逶迤而?来汇合的祭祀队伍,落到小径尽头那道行迹鬼祟的人影身上。
果然来了。
容淖若有似无勾唇,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快入夜的河风携卷凉意朝她袭来,胭脂色的满绣倒袖宽大盈风,霞光镀亮袖口缀的金银线,星河一般,煞是好?看。
她下?颚微扬,如即将抖擞展翅的神气鹄鸾。
不过,这鹄鸾的去处并非翱翔於天,而?是从废桥一跃而?下?,一头扎进了浑河水中。
胭脂浸水,星河沉没,飞鹄断翅。
春贵人在距河岸十步开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瞪圆的双眸堆满不敢置信。
难怪要问她会不会凫水,原来是要舍命犯险送她一份大功!
难怪特地这个时辰,这个地方?……还难怪什么……
情急之下?,春贵人脑子里像裹了团浆糊,混沌不清。好?在脚比脑子反应快,几?步冲到河边,扎进水里救人。
容淖跳水的地方?距岸边不算远,水流也平,但比目之所及更深。春贵人费了些力?气才游过去,单手托住她的腰,往岸边带。
容淖坠下?去时连续呛了好?几?口水,口鼻火辣,头昏耳鸣,意识几?乎溃散。
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这一刻,濒死的恐惧凌驾于所有谋划之上,促使她去抓最后一根‘浮木’。
然而?身上压抑十多年的病痛似在这瞬间全盘爆发,痛楚彻骨,挣扎求生的手最终只能?无力?困束于深流河水。
沉寂如她在宫中长大的年岁。
迷迷糊糊间,容淖仿佛听见是嘠珞在崩溃大叫,“来人,来人,公主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