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天澜道:“虽然咱们西北之境,向来兵强马壮,可有时候还真得学学别人。你回去挑上几百名好手,分别混入东南二境,鹰鲨两王最近都在招兵买马,咱们的人进去之后,不必刺探情报,只是在实战中学学别人的长处。再带回西境,增强咱们的战斗力。”
雷青眼睛一亮,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属下遵命。”
狄天澜打了个呵欠:“好了,你可以走了,以后没事少来打扰我。”
雷青低下头不敢笑,道:“是,属下遵命。”
这一声与上一声相比,明显轻了许多,说着欲退出去让他的主子好好休息。狄天澜忽然眼神一凌,止住雷青向外的脚步。雷青一惊,连忙重新跃回房梁上去。这时候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一个人来到狄天澜房外,敲门道:“狄堂主——”
狄天澜懒洋洋地道:“什么事?”
那人道:“主公有请!”
狄天澜立刻精神百倍:“好,我马上就来。”
对着房梁上眨眨眼睛,连忙对镜整理衣冠,匆匆走了出去。狄天澜一路沿着回廊走来,一路上颇有亲切之感。这条路他上次走过,那次半夜睡醒了溜到沈鹰房里偷吃点心又赖在她床上不走。想到那晚之事,嘴角不禁露出笑容。沿着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他来到了沈鹰的房中。房中只有沈鹰一人,她微笑着指了指桌边,道:“请坐。”
狄天澜坐了下来,却见桌上用暖炉热着一盏参汤,摆放着几盘精美的点心,式样、方位,跟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不由地微微一笑。沈鹰也微微一笑,道:“我从来没准备过这些,又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只好叫下人按上次的样子再弄上一份来。至少那次你把东西都吃完了,可见都是爱吃的。”
狄天澜慢慢地坐下来,拿起一块玫瑰松子糕咬了一口,道:“嗯,我都爱吃。”
他心中却有些好笑,他平生赴过约会不少,可是没有人准备得象沈鹰这么差的,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应该是一壶美酒、几样小菜,在花丛中、在月下,可她居然只知道拿上次自己肚子饿极了吃的几样糕点来。想到沈鹰说的:“我从来没准备过这些……”
心中却为她的这份笨拙而感动。想来平时准备这些事,都是秦媚娘一手包办,她身为高高在上的鹰王,自然不知道如何做这些事。可是今晚她自己准备,那么——是避开了秦媚娘吗?那一刻,他忽然全身心地放松,看着沈鹰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长发披散下来,更如月下仙子。他想到了那一晚的山洞中,沈鹰也是这般打扮,不由地心头狂跳,他慢慢地走上前去,自身后抱住了沈鹰。沈鹰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道:“别乱来,我会翻脸的。”
狄天澜正欲继续抱紧,听了此言,额头薄汗微微渗出,却不敢再动。来此一个多月,见着沈鹰的面也没几次,这般怀抱佳人,更是唯此一次。沈鹰武功不在他之下,她若翻脸,那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何时,自己才能有幸触到她的衣角鬓影。这难得的温馨片刻,若因自己的轻举妄动而破坏,那他倒不如一头撞死。沈鹰淡淡地道:“你听说,我有话对你说……”
狄天澜口中嗯嗯地应着,可是脑中却如一团乱麻,耳边只觉得嗡嗡作响。他这般抱着沈鹰,既不能更亲近一步,又不敢放手,这于他来说,实在是极大的折磨。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在沈鹰的长发里,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可是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体温也越来越热。但见他额头的汗不断冒出,脸上青筋暴跳,脑子越来越晕眩,听得沈鹰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却蒙蒙胧胧地听不甚清。沈鹰不悦地回头,正欲对他严斥,狄天澜却见沈鹰转过头来,樱唇粉红,微微而动,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双手用力紧紧抱住沈鹰吻了下去。他抱得那麽紧,似乎要将沈鹰整个人都揉碎。这股突出其来的热情,连沈鹰也猝不及防,刚欲发怒,却因呼吸一滞,大脑暂时缺氧片刻,她那恃以自傲的理智,竟也似被狄天澜如海般的热情而淹没。沉静片刻。忽然狄天澜急叫一声,两人急速分开,用力呼吸。沈鹰的脸色煞白,嘴唇却殷红如血,双目象是要喷出火来,两手微微颤抖,似在强自克制。狄天澜的嘴角,却有一丝鲜血沁出,原来沈鹰方才竟咬破了他的嘴唇,他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看着沈鹰,笑得极其欢愉:“鹰,这一刻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会很开心。”
沈鹰用力握紧自己的双拳,指节都已经握得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微微一笑,上前抱住了狄天澜微笑道:“现在呢?”
狄天澜还未反应过来,忽觉得一阵酸软感自双臂传了上来,顿时全身无力,身体一轻,已经似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啪”
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面上,一阵巨痛自后背传来,疼得他吱牙裂嘴。沈鹰左手仍扣住了他的脉门,俯下身子对他狞笑道:“现在还开心吗?”
狄天澜瞧着她的裙裾飘动,想用手去抓住,才微动一下,脉门中一股力道压下,竟是动弹不得,背部更是痛得象要裂开似的,却还忍着痛对沈鹰笑道:“开心,因为是你打我!”
“啪”
地一声,立刻一个耳朵打得他的脸也侧了过去,脸上立刻凸现出一道紫红色的掌痕来。狄天澜转过脸来,终于咬住了她的衣带,他笑了,口齿不清的道:“好,就这样一掌掌地打下去,打得越多越好,死在你的手里,我死也无憾。你多打几掌,多留几道伤痕,每一道都是你留给我的印记。让我在地府里也多一份对你的思念。”
沈鹰再狠,遇上他这等惫赖样子,虽然自己气得只差一口鲜血吐出,恨不得一掌将他打死,怎耐这一掌却打不下来。她忍了又忍,终于用力一脚踢出。只听得哗啦啦连声巨响,狄天澜飞身撞破窗棂,重重地摔入院中的荷花池中,咕碌碌地连灌好几口浊泥水,站起来,头顶荷叶,身披黑泥狂吐几下,却又大笑几声。沈鹰一阵掌风,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一起卷起扔了出去。耳听得笑声不断,她脸色铁青,砰地一声重重摔门而出,跃上屋顶,似一阵旋风般向水月庵掠去。院中只剩下狄天澜在一边狂吐黑泥,一边疯笑不已。第二日,天风堂堂主尚全是向沈鹰汇报:新任天玄堂堂主狄天澜受了伤。伤势并不重,只不过背部大面积摔伤,医官自他后背清理出数十根木屑,前胸肋骨折断一根,医官已经为他上了石膏夹板。只是恐怕短期之内不能下床走动了,请问鹰王天玄堂事务如何处理。沈鹰强忍笑意,昨天看他那惫赖样儿,还以为他是只踩不死的蟑螂,没想到今天就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不知道他打上石膏夹板的样子,会怎么样可笑。她心中好笑,脸上却仍是毫无表情,听完尚全是的汇报,点了点头道:“狄堂主自己怎么说?”
尚全是道:“狄堂主他说没事,能够照常执行任务,他请我问主公示下?”
沈鹰嘴角微微牵动一下,道:“你去看过他了?”
尚全是道:“是的,他把石膏夹板全拆了,硬说自己没事,只是怎么也不肯让我看到他的脸,也不肯说是怎么受的伤。”
他和白无可一样是修成精的人,自己心中虽然诡计多多,但在沈鹰一向只提供情况,不发表意见。纵是心中疑问极多,却是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除非沈鹰下令,才会说出自己的看法来。沈鹰点了点头,道:“叫他照医官的意见做,伤没好之前,不准拆下石膏夹板,也不准乱动。天玄堂的筹备你帮着做,他养好了伤,我自有事要交给他做。”
尚全是应了一声,道:“主公还有其他吩咐吗?”
沈鹰道:“没事了,你下去罢!”
医官照沈鹰吩咐,用石膏夹板将狄天澜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上。狄天澜动弹不得,躺上床上,已经将床帐的穗子来来回回地数了四十八遍了。他开始数窗前的树叶子,可是数了十几次,好象每一次数出来的数字都不一样。天快黑下来了,房里还没亮灯,他更无聊了。看着他的侍童出去拿蜡烛了,狄天澜算计着他不会这么快回来,慢慢地动手想要拆了身上的夹板。这分明是沈鹰故意在整他,哪有一点小伤动得要把他绑在床上的?基于自己昨天肯定惹她生气了,再说自己目前身份是她的下属,当着旁人的面,不好表示违抗罢了。等那侍童回来,他再装装样子,反正天黑了,人家也不会发现的。他低头努力地在拆绷带,拆了半天,忽然间似有感觉,抬头向外一看——沈鹰竟已经静静地站在门前。他忙拿被子盖住自己掩盖证据,这边心花怒放,慌乱地想要起身:“你怎么来了,请、请坐!”
沈鹰已经按住了他:“你躺着罢!伤得怎么样?”
狄天澜大笑:“我哪有受伤,学武之人未学打人先学挨打,我皮厚得很。再说你对我这么好,就算自己气成那样,也只是轻轻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