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后,然则后宫众人,朕心里唯你可堪匹配。”
十日后恰逢大吉,陛下废后的旨意于早朝时昭告天下,林威第一时间便带着圣旨去了仍在封禁中的凤仪宫。
废后无德,意图残害皇嗣乃犯了国之大罪,只因陛下顾念旧情才饶了一命,能活着已经是不容易了。
朝堂上,赵氏族人因废后连连告罪。然陛下宽宏,并不以一人之罪牵连赵氏全族,仍厚待赵氏,赵氏上下感激涕零。
身为君王最要紧的便是有仁心,否则文武百官战战兢兢,谁还敢直言不讳,废后获罪却能不迁怒于母族,仍然看在功劳上厚待,朝臣看在眼里,私下更传陛下仁厚美名。
出月子后,姜雪漪并未急着接手后宫庶务。
下个吉日是三个月后,这段日子她要准备封后的事宜,又要照顾宸儿和灵沁,实在是分身无术。
幸好杨修媛处理宫务已经十分得心应手,有她操持着,姜雪漪也不费什么心思。
这会儿陛下下朝在勤政殿处理政务,她久违了的在身侧红袖添香,香炉缭绕,殿内窗扇大敞,泄进一地明晃晃的日光,花香扑鼻来,难得的岁月静好。
废后与立新后的消息并行,群臣反应各不相同,上奏的折子也比从前多了不少,沈璋寒一本本翻下来,淡声道:“废后品行有亏,倒无人替她说什么。只有个别臣子觉得朕不该过早立新后,尤其不该立你为后,免得太过助长姜氏权势。但看来看去,夸赞你的反而是大多数。”
“边疆战事正起,你哥哥在前阵带兵得利,你父亲在朝中兢兢业业,朝政如今越发清朗,是非对错,朕看在心里。”
姜雪漪垂头磨墨,轻声说:“臣妾不该干政,但信陛下自有考量。”
沈璋寒嗯了一声,搁笔去牵她的手,放在手心紧握着:“他们无非是担心外戚势盛,将来或有一日会功高盖主。”
“但越是紧要关头越是用人不疑,朕愿意一信姜氏忠正刚直。何况这后位朕打定了主意要给你,既有今日之盛,姜氏更要好好辅佐在朕身边,做国之栋梁。”
姜雪漪欠身道:“臣妾替姜氏谢陛下隆恩。”
沈璋寒亲自将她扶起来,温声道:“潋潋即将做朕的皇后,那和朕就是夫妻,夫妻之间往后无需这样谨慎客气。”
他将她环在怀中,下巴抵在颈窝:“朕儿时也曾幻想过自己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可那时年幼,又不得父皇母妃的爱护,脑中总是一片空白。”
“后来娶了废后,与她也算相敬如宾,敬爱有加,可都不若书中所写那般琴瑟和谐,两相情好。既无感情,这夫妻二字便没什么实感,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
“但一想到要与你结为夫妻,死生不离,朕很欢喜。”
姜雪漪弯眸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臣妾只盼陛下能时时相信潋潋,明白潋潋,既有结发之恩,便能白头偕老了。”
沈璋寒紧抱着她:“只要有你,有宸儿和灵沁,朕再无后顾之忧。”
“朕打算取消每隔三年一次的大选,不再选秀,再让人重修蓬莱岛,在岛上种满你喜欢的海棠花,蓬莱岛往后不再是禁区,是咱们一家的清幽之所,再无人可扰,如此可好?”
姜雪漪揽着陛下的脖子轻笑:“还记得潋潋第一次与陛下私下相见就是在蓬莱岛,那时潋潋误入此处,不巧身上还来了月信,陛下那日可凶了。”
沈璋寒将她抱着置于腿上,失语低笑:“你当朕看不出你是故意为之?”
他一手伸出去点她琼鼻:“后宫引起朕注意的法子多了,唯你最大胆。可难得你能叫朕不反感,还食髓知味的念着你,那便是真本事了。”
“若不大胆些,陛下如何注意得到潋潋?幸好有那日相见,才有和的陛下这五年,每每想起,潋潋都觉得从未后悔。”
沈璋寒动情地吻上她的唇角:“得皇后一人,朕如获至宝。”
如此依偎了片刻,姜雪漪才起身再次为陛下磨墨,陪着陛下处理政务。
谁知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后,林威匆匆从外面进来,躬身道:“启禀陛下,废后见旨不收,执意要求见您最后一面,不然就扬言要撞死在凤仪宫内。”
“奴才不敢擅自做主,特来求您示下。”
沈璋寒蹙起眉头:“既是废后,何须见朕?饶她不死已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开恩了,非但不惜命,竟敢以死胁迫。”
姜雪漪柔声道:“陛下不必动气,既她有话要说,臣妾去也是一样的,何须惊动您?朝政日理万机,您只管安心便是。”
“也好。”
沈璋寒淡淡道,“既如此,就劳烦皇后走一趟吧,也好全了她的心思。”
“是,臣妾遵命。”
姜雪漪福身后退出殿内,扭头看了林威一眼。
林威忙将手中圣旨递给她,低声说:“废后情绪激动,奴才恐伤了皇后娘娘,您若进去,还望事事小心,奴才和侍卫们就在外头候着。”
“本宫明白。”
坐上属于皇后才能乘坐的凤辇后,姜雪漪的仪仗一路从勤政殿去到了关押着废后的暮秋宫。
凤仪宫已被腾出来按着姜雪漪的喜好重新修葺,这暮秋宫本是宫中一处废弃不用的宫殿,如今正好用来让废后容身,说是废弃宫殿,其实也就比冷宫好上一些,不至于那么荒凉破败而已。
搭着段殷凝的手缓缓走到暮秋宫门前,姜雪漪情不自禁仰头看向此处宫门的门匾,只见门匾上蓝漆剥落,镀金黯淡无光,连朱红大门的木头都透着些腐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