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沈照放下自己,但沈照不为所动,而是抬腿踢响房门。裴霈被他这动作吓得瑟缩一下: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讲礼!
门向内被拉开,蔺江陵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嗅闻到浓郁的血腥气,忍不住先皱眉,待他看清眼前两人时,眉头又舒展开,甚至露出些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笑。
“……这是怎么?闹了矛盾,伤成这样。”
他单薄又精致的唇上下开合,沈照没理他,抱着裴霈径直大步想要跨进房门,却被蔺江陵伸手拦下。
“阿照,虽然你我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有些事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说清楚再做?比如为什么裴姑娘会伤成这样,比如为什么,是你带她过来。”
他的声音本如碎玉敲冰,教人时常在悦耳之感后又生出虚幻不真,此刻沾染明晃晃的不悦,反如一刀薄宣沾上了陆离艳色,靡丽至极。
反而让人生不出怒意。
但沈照似乎不为所动,因为他有更让人目眩神迷的容光,往日里含笑爽朗,便是繁花似锦的美景,此刻这张脸冷下来,便好似冬日里透亮冰层裹着的花。
两相对峙。
裴霈便很难不想到珠宝匣里曾经放着的琳琅珍物。
但旋即她又暗自哂笑:她想岔了,世上绝不会有女子能如同摆弄珠宝般来挑选这两位天之骄子,他们注定不会成为任何女郎虚幻又真实存在的那顶桂冠上的装饰。
于是她
轻轻扯了扯沈照的衣襟,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沈照喉结上下滚动片刻,俯下身将她稳稳当当放好,只是臂膊还环着她腰间。
蔺江陵那张向来如春日般温和可亲的俊秀面庞此刻笼上几不可察的、如薄霜般的冷意,他的唇角隐约带上些许讥诮。
裴霈没看见,沈照也没看见,而这点情绪,在裴霈推开沈照,沈照衣袖上因此被拖出一痕刺目血色时,瞬间冰消雪融。
他听着眼前这小女子轻描淡写将之前所有事娓娓道来,目光却落在尚存湿红痕迹的眼尾,他敏锐地查觉到轻描淡写下的惊心动魄。
……她居然哭肿了眼。
蔺江陵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日吃力攀援险些摔下高墙却未曾落泪的身影,又认知到令他不快的事实:他比阿照总是来得稍稍迟。
裴霈低着脑袋,强忍着失血后的眩晕与折断的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尽可能完整地说完所有话:“小女自知冲撞太子,但此事因郡主娘娘而起,还请世子爷做主。”
她抬起视线,恰巧撞上蔺江陵沉沉目光,她听见他开口在问:“裴姑娘,江月是我的嫡亲妹妹,你与我的交情,不过是一本《落花集》。”
“该说你愚蠢么?平白无故的,如此对我如此仰赖信任,阿照也在你身侧,他如今与江月前缘尽断,倘若要帮你讨回公道,以他一贯的古道热肠,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话扎进沈照的心头又抽离,留
下空洞的伤口,汩汩向外流淌着疼痛与悲哀,但蔺江陵好像没察觉,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脆弱又坚韧的小女郎。
分明已经摇曳如风中残烛,却偏要死死站着。
他只要她一言,此后情分,当不移如山。
蔺江陵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