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于牢房入口处的歹徒听到?门扉推关声,拖着?满身伤痕的身躯抬起?眼眸,透过黏腻的发梢缝隙睨向来人,穿过缝隙的眸光与来人对上之时,他的身子狠狠地颤了下,印烙背脊的伤痕被牵扯泛起?了痛意?。
来人的目光如同?看死物般,淡淡地掠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牢房深处。
那儿,是拷打动刑的地方。
牢狱深处,血腥与炭火气息交织缠绕。
被捆绑于架子上的男子披头散发,无力垂落的手腕被手镣桎梏其?中,镶着?金丝的凌乱锦衣布满了长鞭落下的痕迹。
男子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掀起?眼皮看向来人,睨见为首的沈聿白时,苍白神?色颤了颤,连带着?指尖也不自?觉地颤抖。
大厦倾颓,莫过于此。
沈聿白逆着?烛光走来,半分情绪全无的神?色胜过寒冬飘雪腊月,一步一步地走到?离苏霄仅有三寸之隔的桌案前,不疾不徐地坐下恣意?慵懒地半倚着?椅背。
他深邃如同?静谧死水般扫过被桎梏住的苏霄,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案,‘啪嗒’、‘啪嗒’的响音,像极了黑白无常携手走过奈何桥的脚步声。
“苏公子如此惊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回来。”
冷冽的话语砸向苏霄,被鞭子抽打过后的手臂被飘着?雪的狂风席卷,冻得牙齿直打颤,嘶哑的嗓子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沈聿白凝着?他看了许久,微抬手。
跟在后头的众人对视一眼都退了出?去,留下逸烽守在门口,方儒勖和宋明晖两人身姿挺拔地伫立在墙垣侧。
椅子推拉声响后,苏霄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沈聿白神?情凛厉地扫了眼布在苏霄眼前的长发,拾起?桌案前夹过烧得通红炭火的镊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他眼前的长发,露出?那双布满不屈的眼眸,以及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畏惧。
“苏公子应该是很想知道祁洲是否安好。”
沈聿白眸中掠过淡淡的讥讽,薄唇扬起?深浅不一的弧度,道:“她很好,比你想象中的都要好。”
苏霄闻言霎时抬起?头,抿唇不语,眸中的恨意?几近将整座牢房覆满。
他是想要祁洲死的,就算是不死,也是应当瘫痪于床榻之中,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才行!
对于苏霄流露出?的恨意?也都在沈聿白的意?料之中,他既然能够寻来歹徒追杀秦桢,就没有想过让她活着?回来。
苏霄下了这个决定?时就比谁都清楚,倘若秦桢安然无恙回京,等待着?他的不会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加可怕地生不如死。
“我刻意?选择了沈大人不在场也不知情的时候下手,如今想来沈大人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竟然安排人跟随在她的身边,窥探她的去路,苏某不是什么善人,沈大人也不是什么磊落之人。”
男子断断续续的嗓音如同?被撕裂的锦缎,沙哑难听。
沈聿白闻言薄唇微扬,手中镊子漫不经?心地搅弄着?烧得火热的炭火,稍稍靠近火盆都能够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热意?,不知不觉间,镊子顶端被炭火炙得通红。
他抬起?手中的镊子举起?,泛着?淡淡嘲讽之意?的眸光掠过架子上被困于一隅的人影,道:“如今大理寺倒是愈发的仁慈了,已经?被困在这儿多日的幕后凶手,还能够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苏霄瞳孔微转,静默一瞬后笑了声,自?顾自?地说着?:“比起?叱责大理寺仁慈,不如是我与祁洲的个人恩怨持续多年?,倘若不是她,我又怎会步上这样一条路,说起?来也是该问问沈大人。”
沈聿白踏入牢狱的刹那间苏霄就已经?明了等待着?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可当那双冷冽眼眸落在他喉间时,喉结禁不住上下滚动几次,他定?了定?神?思。
刺杀朝廷重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或者说,沈聿白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他死。
蹉跎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受尽凌。辱与折磨,怎比得霎时死去来得洒脱痛快。
“若不是沈大人当年?那般对待秦桢,对她但凡给予半分善意?和爱意?,她又怎会与你和离,不与你和离,祁洲永远都不会露脸,只会藏于璙园之中不见天日,我也沦落不到?这种?地步。”
沈聿白闻言,神?情自?若地拖着?椅子走到?炭盆前,随性懒散地坐下,如同?看笑话般听他言说着?,也不打断他。
那日长公主别院盛宴之后,苏霄不断地往回追溯着?祁洲和秦桢之间的渊源,盘着?盘着?,赫然发现祁洲的横空出?世?与秦桢和离的时日是有所重叠,或者应该说,和离一事才是促使她以祁洲之名享誉盛京。
也是这次之后,苏霄从云霄中径直跌落,重重地摔在泥土之中。
京中所有的文人墨客提及他与祁洲时,无不言说他们之间的差距,一会儿说是天赋使然,一会儿说是心思使然,就连他自?小引以为傲的父亲,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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