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她想安定下来,有一个小院子,可以养鸡种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事时,可以与好友结伴听戏看花,与夫君聊聊近些日子生的趣事。
“既然没有目的,没有归处,那你没有想过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他长出一口气道:“我不适合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为什么?”
“不知道。”
“不然,你同我讲讲你的过去,我帮你分析分析。”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已三十岁,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他回头,看着被帘子包住的脑袋,弯起眼睛道:“进去吧,吹风多了,脸该糙了。”
他的笑一如既往的好看,在男人的硬朗中添了几分少年气息。
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不晓得,却明白,他的心并未对她敞开。不然便会像五少、张祯一般,对一个女人说很多心里话,做很多傻事。
她想,下次碰到亡魂时,她一定要离体,进入白应留的回忆。
不过,他会不会看到她伙同李韵婷将爆竹埋在菜地中,最后被爹爹打手心,还罚在上元节时守菜地、捡祈愿灯的糗事。
他要是看到她埋爆竹,会不会凶她浪费粮食?若是看见她抱着爹爹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嚷嚷着不要守菜地,要去看烟火看花灯,会不会瞧不起她?
想着想着,她委屈的嘴越撅越高,看得白应留一头雾水。
又哪里说错话了?哄女孩子不是这样哄的吗?不是最爱美了吗?投其所好,又投错了?
“怎么了?”
“有心事。”
……这不废话吗?
白应留还要开口,李尤却放下帘子,进入空荡的马车。
不仅空荡,而且寂静。
没有杏香同她唱曲儿闲谈,没有水墨可以吵吵闹闹,没有寄予一丝希望的爹,家也不能回,面对心上人也不敢开口。
她抠着手指盘算自己的未来,算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有他了,可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真令人琢磨不透。
“算了,反正我也一无所有,就不怕了。”
何况,有这么多人说他喜欢她。
他若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也是喜欢她而不自知?
在他失去清荷时,遇见了她。
在他与她重逢时,告别了清荷。
他这么好的人,老天一定不会亏待,所以宿命般的红绳,在她出生时,就捆在了他手腕上?
一定是这样,不然两个人怎么会这么有缘?不然她怎么偏偏喜欢他?
想到这里,她又掀开帘子,笑意吟吟地问:“如果过一阵子,我觉得药谷的日子不适合我,可以换一种吗?”
“可以。”
她坐回他的身边问:“你会帮我吗?”
“会。”
“你会帮我到什么时候?”
“你满意为止。”
她仰面问:“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离不开你了吗?”
他有一瞬的语塞,离开与否,不是人能所定之事。正如逝去的亲人,背叛的朋友。他们有缘同行,哪怕没有十五年前的羁绊,亦可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常见之事,不须得赋予这么多的意义与价值。想的多了,便是庸人自扰。人来人往,花开花落,顺其自然吧。
“没有谁离不开谁。”
“真的吗?”
李尤看着白应留的侧脸,看着他死水般的眼神,心想,他真是个骗子,如果真的这么收放自如,为何还会不好意思去见清荷,为何与爹爹仇视至今,为何一直寻找兄长?
然而,在此之前,她要了解这个骗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早晚有一天,教他晓得,他离不开她。
可惜,一个人过于了解另一个人,不见得会倾心,更可能是令人恐惧。一如谢庄锦对白应留道:“我赌,她会去药谷。若是如此,你便带她去,去见萧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