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那骨灰盒在胖大姐肥硕的压力下四分五裂,谁家那另一个世界的豪宅就这么没了。更糟糕的是,胖大姐奋不顾身想要挽救的灰坛子,在荡悠了两下后直愣愣的砸向胖大姐的后背爆裂开来,坛子里白色的粉末带着黄色的雾气撒满胖大姐的全身。
胖大姐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不一会儿闻讯赶来的馆长也是一脸铁青,好在那馆长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在问清楚缘由后让其他工作人员按照我的要求取了骨灰盒。
我头也不回的出了售卖区的门,这时方听到背后那胖大姐忽然窜起的呼天抢地的哭声,夹杂着馆长的怒骂和不安。不就碎了个骨灰盒嘛,那点钱至于嘛!
我向焚烧室走去,刚刚灰坛子跑出的黄色烟雾此时也跟着散向走廊内,然后以更快的度飘向大门,似是想要逃离这里一般。
就在这时,忽觉走廊内影影绰绰的,我揉了揉眼仔细看去,一个身穿褐色小袄,下身同色肥大缀花裤子的老太太凭空出现在走廊里,她的棉袄似乎并不合身,袖子有点短,使得他左手腕上一个暗红色的手镯显得特别的醒目。
老太太直勾勾的望向我这边,我左右环顾,原本熙攘的人群就跟突然散了一般,只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杵在焚烧室的门口。我把目光重新投向她,只觉得她的脸呈现着慈祥而又似笑非笑的表情,僵硬的摆在那。一瞬间,我的心里跟炸毛似的,鸡皮疙瘩蹭的起了一身。
“二狗你干什么呢这么磨蹭?到我们了!”
大生叔喊道,我回过神赶紧应了一声快步向焚烧室走去,忍不住回头一看,老太太居然不见了!
从办公室大门到我所处的位置约莫是二十多米的走廊,走廊那头是办公区大门,这头第一个门便是登记区,登记区的对面就是我所在的售卖区。老太太刚刚就在走廊中间的位置,只在我扭头的瞬间居然不见了?一头冷汗冒了出来,我停在那一动不动,心头兀自突突的跳着。
“干什么呢?”
大生叔又喊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摇了摇脑袋快步走向爷爷。一看到爷爷,我的心不免又难受起来,眼泪不争气的再次夺眶而出。
“五号炉”
,工作人员机械的喊了一句,几个人把爷爷推到焚烧炉跟前,又合力抬到了专用床具上,其实就是便于把人推进焚烧炉的自动床。
所有都准备妥当后,我掀开了白色的罩子看了看爷爷最后一眼,把他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握着床边铁栏杆不住的哭吼,直到同村三位叔叔艰难的扒开了我的手之后,爷爷才终于被推了进去,只一会儿,焚烧炉刺鼻的烧骨味再次扑面而来。
二十一世纪的火葬场不像之前那样随处可见,现在都是集中化,通常一个县市一个,所以规模通常特别的大。眼前的焚烧炉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控制区,左右并排着十几个炉子。一会儿有人进,一会儿有人出,进来的人呼天号地,出去的人顾自沉默,进来的人完完整整,出去的人就到了亲朋怀里的盒子中……我的心又刺痛起来,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亲人,小时候抱了我那么多回,现在居然轮到我抱着他了。
十几分钟后,焚烧炉再次打开。我呆望着,刚刚有血有肉的躯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变成了一块块炭化的碎骨和粉末,我强忍泪水,把爷爷的骨灰一点点装到了那个编了号的盒子里。
人啊,这一辈子来到这人世间为了什么,匆匆数十载,尝尽酸甜苦辣,然后兀自的就这么走了……
“那是什么?”
我刚盖上骨灰盒,大生叔突然喊了一声。原来在火化床的头上有一个暗红色物件,好像是玉的,类似一枚戒指,但明显又不是。
“爷爷身上应该也没带这东西啊,这火化床一天不停的使用,会不会是别人的?”
我小声的说了句。
“别管了别管了,当没看见就行了。”
大生叔快回道,紧接着叫着另三位叔伯赶紧前面走,然后推了我一把让我跟上。
正往外走着,工作人员忽然又喊了一声:“好了没有”
?
我回头一看,大生叔好像在系鞋带,看那工作人员的眼神催的正是他,我眼里恨恨的,随口回了一句:“没看见系鞋带么?”
几万头草泥马刚要招呼过去,大生叔赔笑似的赶紧拉住我说道:“怨我怨我,这鞋带早不开晚不开的,别吵吵了,这也是他们的工作罢了,外面还有人排队。”
转念一想大生叔说的也在理,于是没在纠缠,怀里抱着爷爷离开了。
走出火化房,抬眼向大门方向望去,却又看到那个褐色小袄的老奶奶站在走廊里冲我笑,不同的是她手腕上那醒目的暗红色的手镯不见了。
暗红色?火化床上的戒指?颜色好像出奇的像……我不禁心里又一紧,脑子飞的转着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再看那老奶奶,又不见了!我立马问向同行的几位叔伯们有没有看到那个老奶奶去哪了,却听他们说一直看着前面走路,这地方哪会有什么老太太。
“快走吧,家里那边还等着呢。”
在他们的催促下我紧跟着出了火化场,只是老奶奶的笑容和那暗红色的手镯以及那枚不是戒指的戒指还一直印在脑子里。
抱着爷爷的骨灰盒上了灵车,一路无语。刚回到村口,亲人们呼天抢地尽哀尽礼迎了上来,最终按照习俗治办完丧事,整个世界突然就安净了,才觉亲人已是阴阳两隔,泪水又不自觉的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