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里待在洲南市的酒店,初希几乎没有怎么踏足外面。她的心里似乎仍然有些排斥,对于这个城市,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不再回来。可关于这个城市,始终有一个羁绊在初希心中,下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出门。
精心挑选了一束向日葵,初希只身一人去了洲南市郊外的一个公墓,她要去看看外婆。
初希自幼是被外婆抚养长大的,除了外婆以外她没有太多的亲人。父亲和母亲这两个角色从未出现在初希的记忆中,她倒也不强求。
年幼的初希因为有外婆,所以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外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独自一个人做着手工活维持生计,这些年把初希拉扯长大。可年幼不懂事的初希却因为家中太过无聊经常在外野,拉帮结派,打架闹事,从小关于初希做过的坏事不甚枚举。而外婆总要袒护她,说她其实根本不坏,她只是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急切地想要探寻。
当初外婆的离开对初希的打击很大,这应该是初希人生里最大的一个遗憾。年轻的初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外婆会突然离开自己,不懂事的她没有珍惜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而是想着法子出去玩。
可能人都是这样的,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外婆离世整整一个月初希没有笑过,她不去上课不想出门,每天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可再怎么都晚了,外婆回不来了。正是高三最紧要的冲刺阶段,初希的成绩一落千丈,她从全段前十到倒数第十。
那段时间于冬荣每天都会按时来给初希送饭,她不见得会吃,可总也是会饿。因为外婆去世,日渐消瘦的初希没多久和于冬荣的关系也走到了尽头。
初希一直知道自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如果那天她不离家出走外婆便不会出门找她,也不会因此遭遇意外。而那次离家出走的初希是为了去找于冬荣。
墓碑旁边很是干净还放着一束向日葵,看起来似乎有人来过也打扫过。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初希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距离上一面相隔七年,不孝的初希,她终于来看外婆了。她那个爱笑的外婆,年轻的外婆,初希多希望她能骂骂自己。像以往很多时候那样,外婆拿着衣架追着她满巷子跑,而她则嘻嘻哈哈仗着身小灵活四处乱窜。
初希没说一句话,她只是沉默地跪着,而这一跪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与此同时,于冬荣找了初希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把车停在了公墓山脚下。他今天黑衬衫黑裤子,倒是有些应景。下了车靠在车旁等待,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宜打扰。
天色渐晚,脚步全部发麻没有知觉的初希根本站不起来,后来一瘸一拐地下山,远远的于冬荣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初希倒是想拒绝他的靠近,可似乎没有办法。
两个人再次靠得如此相近,几乎能够闻到彼此的气息。于冬荣的心跳有些加速,他的大掌扶着初希的手臂,久违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很快初希便挣脱了于冬荣的搀扶,因为她的步伐更乱了。
于冬荣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一颗心好像也跟着落下去。
初希见气氛怪怪的,于是问:“你怎么来了。”
“车开着开着就到了这里。”
于冬荣没说自己发疯似得找她找了一个下午,深怕她一个人乱走迷路。他怎么可能忘记爱迷路的她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洲南市的变化那么大,她大概更容易迷路了。
初希知道墓碑前的花一定是于冬荣放的,因为除了他以外没人会来看她的外婆,也没有人知道外婆喜欢向日葵。
“谢谢你来看她。”
初希这句谢谢于冬荣却无法接口。
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也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女孩。他伤她太深了吧,这辈子还能还清吗?所以何来感谢。
当年初希外婆的离开他有逃不掉的责任,如果那时候的他成熟一点,更有决心一点,也不至于让她担心受怕。
那时候两个人因为异地关系有些紧张,于冬荣更是因为家中的要挟,不知何去何从。初希外婆去世的那天天下着大雨,初希去他就读大学的城市找他,而初希的外婆被大卡车撞死。
初希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时已经是几天以后,于冬荣陪着她匆忙赶到殡仪馆,看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尸体。
接踵而至的是谈赔偿,办葬礼。年纪小小的初希根本什么都不懂,可幸好她还有一群朋友。
大卡车的司机家中一贫如洗,赔偿拿不出只能去坐牢。而关于葬礼,只是把外婆的尸体送去火葬场火化,连墓地都是于冬荣买的。
回酒店的路上初希一言不发,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一旁开车的于冬荣心紧成一团,他知道她不是爱哭的女孩,只是这接踵而至的悲伤怎能让她高兴地起来。
忍不住将车停在路旁,于冬荣很想安慰她,可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说什么。他一向是花言巧语口齿伶俐,现在却像个哑巴。
最后还是初希开口的,说:“我没事,走吧。”
那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再多的难过也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淡化了。只是有些记忆磨灭不去,即便不是对着外婆的墓碑,初希想到了也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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