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
她扬一扬手。
“厨房里胖婶又做了些白萝卜炖羊肉,你去吃点吧。”
转眼又道。
“多谢大人记挂。”
宋昏拱手,笑眯眯地走了。裴训月和红姑盯着他踩那双脏毛靴穿过垂花门。“像么?”
裴训月问。红姑不言,只默默地看,半晌,说了句:“当年我其实也没怎么见过东宫那位。”
“不过,眼睛倒是有九分像。其他的,我看来无一处相似。”
弱水三千。九分也就够了。
胖婶其实哪会勤快得做炖羊肉,无非是裴训月特意吩咐给宋昏加了餐。
僧录司里众人从京城各部调来,最会识人眼色。裴训月如此待见宋昏,他便在众人口中从“臭烧炉的”
变成“司炉人宋先生”
。
“方丈送进衙门里,袋里少了一两银,肚中多了三两肉。”
宋昏却不以为意,出僧录司的门时还只管大笑大说,与匆匆赶来的副主事林斯致撞了个满怀。
“无礼。”
林斯致轻轻骂一句,语气却殊无怒意,反而盯了宋昏一眼。宋昏微微颔首,走了。林斯致理理衣裳,直奔正厅去寻裴训月。“贤弟!”
他高喊,走到裴训月身前才压低声音,“我已照你说的,趁朱老爷和他小老婆吃午饭的时候,去朱府秘屋探过一回。”
“看完屋子我才觉得,这案子当真有鬼。”
林斯致擦一擦额头的汗珠。
“斯致兄,喝口茶润嗓,慢慢说。”
裴训月给他倒水。
“朱府和皇后交好,便在宅里专门辟了间密室供化虚方丈修禅静坐。这屋子三面是墙,一扇仅可透气的小窗。门从里面锁好后,外头仅能用钥匙打开,唯一的钥匙由管家林丰秋保管。偏偏这林丰秋昨晚突发痔漏,去医馆治了一夜才好。大夫和林丰秋本人都可以作证,钥匙一直在林丰秋裤腰带上拴着。”
“我记得朱知府方才说,府中下人去给化虚送早膳,敲了许久的门都不开,门一直从里面锁着,还是等林管家回来后,才把门打开,发现化虚已死。”
裴训月道。
“对,这就是这案子奇怪之处,”
林斯致惊愕,“化虚昨晚最后见过的人就是翠珠——给化虚送过药膳的小厮可以证明,他看见翠珠和化虚吵吵嚷嚷的,随后翠珠从化虚的房间里跑出来,化虚关了门。”
“可翠珠说她没有杀人。”
红姑插嘴。
“杀不杀人已经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屋子有鬼。”
林斯致喝口水,吐了口气,“贤弟,你同我去一道瞧了就知道。”
“我说的有鬼,是真的——有,鬼。”
他缓慢重复。
裴训月混不吝的性子,自然从来不信鬼神。红姑也是个从小练武的,没沾过人命但刀下总见过人血。她们二人听林斯致之语,只是淡淡,等到了朱府才明白何意。
——他说的有鬼,是肉眼可见的“鬼”
。
只见那方正秘屋之内,沿着雪白墙壁陈列数十尊小鬼像,密密麻麻,俱是怒目圆睁三头六臂,辟以金漆,竟将这间房子围了一圈,在暗不透光的屋子里看上去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