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弯身,匆匆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也没有穿上,他把外套披在肩膀上,转身推开门,他的裤管绊到了他。春踉跄两步,撞上走廊的墙。
女人在室内叫他,春单手系上裤头,毛衣掉到地上,春没有去捡。
春冲出了这家店。
冷风迎面吹来。春冻得脸色发白,他套上仅存的衬衫,拉紧,转身往巷口走。
风吹在不时掀开的胸膛上,好冷。
夺回的枪管还藏在裤头里。好烫。
春跌跌撞撞地走到巷口,听见背後有人在叫他。
「春?」
春蓦然回首。灯火变得模糊。
夏至恒站在他的背後,跟着六个女孩子。那些女孩子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春。
春僵住。
「春?你怎麽会跑来这里啊?」夏至恒关心地问。「你的衣服怎麽了?」
春开始跑。
「春?等一下!」
春没有回头。记忆所及,春自从大学毕业後就很少跑步。
他以为自己跑了很久,很快。街景像慢动作一样,独春一人健步如飞。
但这只是春的想像。
夏至恒一把按住了春的肩,扯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後拉。拉进怀中。
「春,你到底怎麽了?」夏至恒一如往常的温柔语气。
女孩子的声音从後面传来,用眼角馀光瞄了一眼,他才跑离巷口不到十公尺。女孩子陆陆续续追上来,用担心询问的眼光看着夏至恒。夏至恒回头,微笑,像是跟她们说没事。春看着这一幕。
「诈骗集团。」春喃喃着。
「什麽?」夏至恒像要听清楚般,弯下身来靠近春的脸。看起来像要吻他。
春推开夏至恒,转身想走,但不知为何腿一软。
你要锻链身体,夏至恒跟他说过。否则关键时刻会跑不掉。
夏至之言,良有以也。
夏至恒用单臂轻而易举地扶住他。肢体接触。好烫。春朦胧地听见夏至恒回头,对着那群女孩子说:「你们先回去吧,反正大致上应该都谈好了,後续我还会在脸书上发活动通知给你们。春感冒了,我得送他回去。」
「春?」春听见其中一个女孩子说。「『他』就是春吗?」
女孩子间响起一阵惊呼声,带着喜悦的。
「他就是夏至哥的『夥伴』?」
「呀~没想到在这里可以见到传说中的春!」
其中一个女孩子端详着春。「比照片看起来还瘦弱呢。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是说,抢银行什麽的,不是要很会跑吗?或是跟警卫战斗之类的。」
女孩子说完还掩嘴,看了一下周围,一副害怕秘密被发现的样子。
这个人她知道。
她知道夏至恒的计画。
她知道『春』。
春被夏至恒扶着肩膀,脑袋再度无法思考。夏至恒的视线放在春敞开的胸膛上,忽然把春打横抱了起来。
春曾经在故事或是小说里看过这种抱法,有另外一个同义辞存在。但春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小看了这种抱法。周围的景物转了九十度,他的世界因此而『颠倒』,而夏至恒那张天怒人怨的脸就在正上方,用一种思考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先回去了,其他的我耶诞夜再和你们联络。」
夏至恒没有放开他的任何表徵。春本来不相信有男人可以这样抱着另一个男人。
不,说是『相信』并不恰当,相信来自於『认识』,人可以『认识』很多事实。例如『认识』nasa有外星人废艇存在、『认识』麦田圈是两个次元间的通道,『认识』茶梗直立起来就会有好事发生、『认识』庙里的香灰可以连香港脚都治好。
但是在诸种『认识』里,人们只选择一样或是多样事实去『相信』。『认识』是『相信』的前提,但『相信』不是『认识』的充要条件。
有点像交往,你不会和每一个认识的人交往,但每一个你交往的人至少都该认识。
春并不『认识』男人也可以打横抱着男人的事实。
因此春无从『相信』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