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简凌风。”
“简总,什么事?我……我已经辞职了。”
林凯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正好我在翻手机,看到了你那天晚上的照片,有一张屁股露出来了,就想和你说一声。”
“啊?”
林凯懵了,等反应过来,耳边只剩下“嘟嘟嘟”
的声音。
挂掉电话,简凌风心情莫名好转,眉头舒展开。不用亲眼看到,就可以想象出林凯现在是怎样一副呆傻模样。他打开音乐,随着节奏轻哼起来。
林凯前半辈子就像一口被拧足了发条的钟,按着既定的一个圆转了一圈又一圈,死活不脱出应有的轨道。他以前颇为乐在其中,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过下去,夫妻相敬如宾,工作稳定规律,培养儿子长大,颐养母亲天年,老来含饴弄孙。
这才是完整的人生。他一直这么认为。
可现在一切都化成了泡影。林凯不禁反省,难道我以前的生活方式都是错的?随便摆出哪一条我都没有错啊,其实找不出错来,才是最大的错误?
林凯病了一场。不是很严重,可持续两天的低烧,足以让他昏昏沉沉,萎靡不振。
单身男人生起病来,只能一个人扛着。刚开始林凯还尝试着自己煲粥,然而粥好之后却一口也吃不下,于是干脆胡乱找了点药吃,躺床上挺尸去了。
睡了一觉,醒过来,林凯忽然想到老妈。这些烦人的事都还没和她,该怎么说?怎么说?老人家念叨孙儿很久了,事情已经瞒无可瞒,可真的不愿意看见老妈伤心难过的样子,若是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林妈妈为人热情开朗,整个一健康乐观的享福老太太,实际上,做儿子的知道,他妈有多不容易,身体有多差。换句话说,壳子看起来不错,内在却伤痕累累,脆弱不堪。
老人是真正的苦了一辈子。
林凯没有见过父亲的样子,连张照片都没有。据说他妈和他爸是在一个村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他爸是个穷学生,他妈家里嫌他拿不出像样的彩礼来,但也拗不过女儿的要死要活,这事便不上不下的拖了下来,一拖就拖到了二十几岁。二十好几,在那时是大龄青年了,尤其是女孩子,做父母的没办法,最后让了步,把彩礼减了一半。
他爸在城里做了几年事,也攒了一点钱,两人合计一下,再去城里几个月就能凑够这笔钱。于是,他妈欢天喜地的送他爸进城,站在村头看着他爸坐上熟人的拖拉机,连拖拉机屁股上喷出的黑烟都觉得像灿烂的花朵。
谁知,这是两人所见的最后一面。
后来,传来了噩耗,拖拉机掉下深不见底的山涧,车上的人尸骨无存。他妈一听这消息就晕了过去。
他妈是个死心眼的主,几天不吃不喝,一时想不开,跑到几十里外跳了河。该她命大,被人救起,赤脚大夫给她一看,才知道肚子里面有了孩子。就这样总算活了下来,一个人生下孩子,艰难抚养。
身体的病根,就是那次落水留下的。那时医疗条件不好,她又带着身子,寒气入体,连带着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林凯小时候身体孱弱,他妈在纺织厂做女工,为了多挣点钱给他买点好吃的,经常加班。身体就这么垮下来了。
等林凯慢慢长大,条件好了,失去的健康却找不回来。他妈现在一身病痛,阴雨天风湿骨痛,心肺都不大好。
林凯以前问过他妈,一个人带着孩子那么辛苦,为什么不回去求外公外婆?
他妈说:“家里孩子多,不差我一个,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尸体都没捞着。再说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们也容不下我。大树啊,有的事,你不懂。你只需要知道,妈只要你一个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