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州神色郑重,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想要一个人。”
听儿子这般说,杨老心中如压了一块大石。他知道杨怀州当年对沈青简是用了心思的,也知道沈青简退婚不久就嫁入李家他心有不忿,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现在是皇亲国戚,再有钱也是得罪不起的。
杨老不免有些着急,赶忙开口:“怀州,你不是毛头小子了,二十年前的儿女情长,还放不下吗?沈氏如今是什么地位,太子殿下见了都要亲亲热热喊一声舅母,再说了,她同李家那小子情谊甚笃,大衡国境上谁不赞一句长策将军夫妇伉俪情深,你这是……”
“不是沈氏。”
杨怀州打断父亲:
“但儿子确实想要将军府的一个人。”
杨老爷子心中大石依旧悬着:“谁?”
“白木樨。”
杨怀州盯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胡闹!”
杨老爷子霍然站起:“她是李倾海的妾室!你要她作甚?!”
杨老爷子有这般反应实属情理之中。
跑到人家里,管人家讨一个妾室,这是什么行为?天底下最纨绔的纨绔做这桩事情前都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脸面呢。你杨怀州确实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也是饱读圣贤书,怎么能这般荒唐行事?!而且你讨了,人家将军府就给吗?哪怕他李倾海再不喜欢那白氏,你不要脸面,他也不要吗?
再说了,讨来做什么?
做妾室做奴婢?那不是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当成玩意儿?
做正妻?人家都给李倾海生了孩子了,玄乙那小丫头放着将军府的女儿太子的表妹不做,跑来管你杨怀州这么个商人叫后爹?
总不至于讨过来给自家生意当账房先生吧……
杨怀州自然也明白父亲心中所想,只起身将父亲好好搀扶着坐下来:“父亲还记得我当年退婚的事吗?”
杨老稳住心中的火气,回想起当年的往事。
退婚这桩事情,其实是沈家提出来的,当时沈素衣夫妇带着燕窝补品登了杨家的门,好一番俯首道歉,说出了想要退婚的想法。
理由也说得极坦诚,沈青简和李倾海打出生就认识,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李倾海小
小年纪就去了军中历练,本以为两个孩子见不着面,儿时的情谊自然就淡了,夫人又同杨家交好,儿女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便许了杨家姻缘。
谁知李倾海前几日从军中回来,两个孩子一朝重逢,皆是不能相忘,李倾海跟家中闹了几场,沈青简也是个不省心的,跟家里绝了食。
做父母的,不忍心见孩子这般痛苦,只能卖了这张脸皮,来解了这桩婚约。
杨老当时虽说心中也不高兴,但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便没有强求。
“那父亲可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沈家反悔,他们却要我们先将婚事退了?”
杨怀州又问。
“那时候中书令夫妇再三请求,说是退婚一事对姑娘家声名损伤太大,希望咱们家念在多年相识的情分,给她们姑娘一条活路。退婚一事,咱们家提出来,两家人都好看。”
杨老回答。
杨怀州冷笑:“父亲可知,我当年下聘,塞了多少聘礼?”
这话把杨老爷子问住了,杨老和夫人都是医者,不通筹算,当时老大也还未成婚,也没有下聘的经验,反倒是杨怀州经营酒楼那几年里,帮着店里伙计操持过婚事。于是这聘礼就让他自己准备了,杨老知道他备了不少,但具体是个什么数目,杨老并不清楚。
见父亲一头懵,杨怀州凭着记忆将当年的聘礼单子粗略点了一遍。
杨老听了大惊道:“这么多?!”
“咱们家是工户,儿子虽是举人
,但做着生意,未得官职。这样末流的身份,得中书令青眼,自然竭诚报答。那是儿子当时全部的家当。”
话听到此处,杨老爷子脑子里铮然闪过一道白光。
他有些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大衡律写得明白,若是女方退婚,聘礼须尽数归还,而若男方退婚,则须修一份退婚书,盖上印信,聘礼归女方所有。”
杨淮州面若寒霜:“当年他们让咱们家退婚,沈青简的名声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们想昧下儿子那份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