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樨在海棠居小厨房跟前,和几个丫头小厮一起熬着药,玄乙颇寻了她一会儿。
“娘亲……”
玄乙喊出口。
白木樨见了玄乙,赶紧起身走过来抱住女儿,有些哽咽地说道:“玄乙对不起,是娘亲给你添麻烦了。”
“娘亲这是什么话,我是您唯一的女儿,您也是我最爱最亲的人,什么添不添麻烦。”
玄乙抬手擦掉白木樨眼角的湿痕,继而问道:“娘亲为何在熬药,是病了吗?”
白木樨摇了摇头:“灵芝和青稞受了伤,我出不去,只能先给他们上了伤药,再从小库房里寻了些止血的汤药熬给他们喝。”
玄乙听了面色冷下来,灵芝是丫鬟,力弱不能反抗,暂且不提,青稞是从小练武的,而且性子耿直,不是自己的错处绝不会认罚,连他都挨了打……
“父亲对他们动了家法?”
玄乙问。
白木樨否认:“圣旨下来,你父亲接了旨便不曾露面,是凌云居的意思。柳氏带了打手和小厮,围了咱们院子,灵芝和青稞护主心切,柳氏就让打手打了他们。因着青稞出手反抗,柳氏还命人抓了他爹娘,不过应于性命无虞,我同她说了,青稞父母若有半点差池,我便吊死,好歹有圣旨护着,他们不敢真跟我玩儿命。”
白木樨说到这儿,周围的丫头小厮皆掉了泪,他们都是在海棠居谋事许久的仆役,
知道白木樨的品性,纷纷说道:“三小姐,凌云居欺人太甚,咱们这些年为将军府卖命,他们说打就打说押就押,嘴上也不干净,议论姨娘难听的话,堂堂将军府,竟这般不讲天理王法。”
玄乙怒极反笑,转头说道:“忍冬,去凌云居一趟,告诉父亲母亲和各位兄姐,让他们在正厅等我,我这就过去请安。”
“娘亲,带我去看看青稞。”
白木樨拉着玄乙的手往青稞的厢房走去,白木樨了解女儿,这孩子面上大大咧咧,是个心宽开朗的,但她心里头对是非对错很有些计较,谁若是踩了她的底线,她是要跟那人拼命的。小时候力弱,还是忍气吞声的时候多些,现如今在宫里摸爬滚打两年多,忍的功力长了,可心里头那把刀也更锋利了。这柳氏,怕是今天要触霉头。
白木樨垂首,暗暗叹息,她和柳氏自幼相识,一同伺候夫人,自己做妾之前,同柳氏也担得起“情同姐妹”
四字,也因为如此,才愿意忍她良多、给她机会
但柳氏今日欲将海棠居诸人置于死地,不惜让将军府和她的女儿陷入险境,愚蠢至斯、恶毒至斯,她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只是这桩事自己无力出面,只能委屈玄乙替自己料理。
白木樨道:“玄乙。不管我甘愿几何,圣旨已到,我不日就要出府,但我好歹也做了十数年将军府的人,不想让将军府因为蠹虫坏了根基
。今日有句话,我同你说,不是同海棠居我的女儿说,而是同将军府的三小姐说。”
玄乙怎会不知白木樨说的是谁:“娘亲放心,柳氏,我此番必要料理了她。”
“既然要料理,便最好能料理彻底了。”
白木樨的语气同之前无异,还是平静如水,玄乙却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白木樨知道女儿心中疑惑,开口解释道:“将军夫人去南境之前,咱们府上先后没了八九个年轻貌美的丫头。有的是跟着将军和夫人出去围猎之后没再回来的,有的是出去采买做事走失了的,还有几个是得了急病没治好的。得病的这些里,有一个发病时恰逢中秋宫宴,将军夫人都不在,我便寻了郎中给她瞧了。当时她脸上长了脓包,好了之后也留了痕迹,好好一张脸,因为一场病毁了。这丫头虽然命大活下来,但受不了毁容打击,整日疯言疯语,说是有人给她下毒。夫人本想将她送到城外庄子里关起来,但她在城南有个表哥,同她青梅竹马,我便跟夫人求了情,让他们兄妹团聚了。后来那丫头被他表哥带回了老家鸢城,走之前还给我送了信来。”
玄乙听了这些陈年往事,知道白木樨不会平白跟她说这些:“娘亲的意思是?”
“我猜测这些没了的丫头和柳氏有关,但多年以来我幽居海棠居,难寻证据,唯一活着的这个还是个疯的,便也不了了之。”
白木樨说道:“柳氏手段虽够阴毒,但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你待会儿拿这事诈一诈她,若真是她做的,别白白让她断送那么多性命。”
玄乙点头。
到了青稞厢房,玄乙看见青稞趴在床上,腰背和腿都做了包扎,白色棉布里还有血痕渗出来。
听到动静,青稞疲倦地抬头,见是玄乙回来了,便想要起身行礼,眼中也蓄了泪:“三小姐,是青稞无能,护不住海棠居周全。”
玄乙赶紧让他趴好:“你好好养伤,你爹娘的事,也不用担心。”
“三小姐,凌云居,尤其是那个姓柳的疯婆子,太欺负人了!”
玄乙目光凌厉起来:“你放心,柳氏,我绝不放过她。”
玄乙安抚了青稞,又去看望了同样重伤的灵芝,便带着香盈和两个侍卫朝凌云居走去。
“将军府这般不成体统,让诸位见笑了。”
玄乙对三人说道:“只是待会儿可能还要麻烦诸位,有些事情可能要脏一脏你们的手。”
香盈见了海棠居种种,心中本也偏向玄乙,便得体一笑:“三小姐客气了,咱们在宫里,什么腌臜场面没见过,您吩咐就是。”
玄乙到海棠居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到齐。
父亲坐在正厅主座,他今日似乎未刮胡须,面色也晦暗,让人看了只觉无限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