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她被林韶淇怂恿着偷走了他的一本书,但那时候心里一片磊落,而这次空手而归,却真的像行窃。
这一刻她甚至有点讨厌自己。
。
顾慎如夺路而逃,连再回头看一眼的脸都没有。
所以,她也难以发现身后公寓里忽然闪烁起的荧光。
空荡荡的漆黑公寓里,有些接触不良的投影仪遥控器在掉落地上被人踩一脚后,忽然迟缓地亮了一亮。
暗处的空白幕布上出现少女在冰上徜徉的身影,一段一段剪辑在一起。
如果顾慎如回头看到,立刻就会认出她自己来。可惜她没有回头。
那是今年的她、去年的她,少女时期的她和幼年期小小的她,是她曾被镜头记录下来的每一个跳跃、每一段滑行和每一次摔倒,每一次登台领奖或败兴而归,每一台采访,以及零星的被拍到的每一小截日常片段。
没有音乐,没有人声,只有她,她的脸,她的笑或不笑,她的振奋或沮丧。
这段视频在无人的公寓里安静地播放。孤独的蓝色荧光扫过空阔的客厅,循环往复好像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它是播放列表里的唯一项。
但是顾慎如不知道,也想不到。
第30章
在回家的路上,顾慎如从包里翻出嗡嗡震动的手机,接到了孟廷的第三十二通电话。
事实证明梁芝那个女人在喝了酒之后极其不靠谱。在孟廷打不通顾慎如的电话,转而打她询问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就把该说不该说的全交代了。
在顾慎如终于接到电话的时候,孟廷什么多的也没说,只冷淡地问了句:“在哪儿?”
仅仅两个半字,像盆冰水从顾慎如头上浇下来,把她已经清醒的大脑浇得更清醒了,直接到了过敏的地步。
“就、就快到家了,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看一眼时间是夜里两点半,顾慎如的后背直冒冷汗。
“你回来再说。”
孟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到家时,她看到孟廷站在单元门口等她,见到她也不说话,转身上楼。
她又像闯了大祸的小孩子,跟在后面一步一步沉重地爬上楼梯,踌躇着该怎样开口解释。而孟廷回家后也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沙发上沉沉地看着她。她也不需要说话,她的话都带在眼神里。
顾慎如站在墙边低着头,只敢偷偷地看她。
孟廷显然是刚下夜班没多久,脸上倦容明显。因为消瘦,她的眼眶凹陷,目光就更显得严厉。她原本身体状况就不算好,这一两年来因为年纪大了又更严重,前段时间去检查,医生建议住院调理,但是她因为工作忙给拒绝了。
现在的她往灯下一坐,人就是一副枯瘦的样子,只剩一双刀一样的眼睛把顾慎如从外削到里。
顾慎如被看得头都抬不起来,手背在身后使劲抠指头。她知道孟廷最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却让她从心底里发虚。她一边害怕又一边担心母亲的身体,煎熬得要命。
她真的最怕看到孟廷这样,所以此时此刻心里既委屈又自责。
“妈妈……”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试探着开口,想跟孟廷解释她不是故意在外面喝酒,更不是故意玩到这么晚才回来。她想说她知道明天还要训练,也知道现在冲击冬奥的关键时期,应该专注,应该用尽全力。这些她都知道。
“跟谁在一起?”
然而孟廷打断她,生硬地问了一句。
顾慎如喉咙一下堵住。
“顾慎如,我在问你,今晚跟谁在一起。”
孟廷忽然将刀一样目光挪开了,满面疲累地偏着头倚靠在沙发上,语气中带出一种灰败之感。
顾慎如笨手笨脚地倒了一杯热水,一边用两只掐得全是指甲印的手给孟廷递过去,一边含糊其辞:“今晚不是那个庆功宴,然后芝芝他们……”
孟廷眼皮一掀,锋利的眼神毫不留情切断的她还没编圆的谎话。
顾慎如后背一紧,吸了口气。“妈妈,你先别生气,对身体不好。先休息吧,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