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作声,觉得说不下去了。
“我现在要到乡下去,然后上彼得堡去,”
他终于鼓起劲儿说,“我要为您的事,为咱们的事,去想想办法,但愿上帝保佑,撤销原判。”
“就是不撤销,也是一样。就是不为这事,那我为别的事也得受罪……”
她说。他看出她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憋住眼泪。“哦,怎么样,您看到敏绍夫吗?”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忽然问道,“他们没有罪,不是吗?”
“我看,是的。”
“那个老奶奶真是好得不得了。”
她说。
他把从敏绍夫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说,就问她是否还需要什么,她回答说什么也不需要。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哦,还有去医院的事,”
她忽然用她那斜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说,“如果您要我去,我就去,酒我也不再喝了……”
聂赫留朵夫默默地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微笑。
“这太好了。”
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便和她告别了。
“是的,是的,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聂赫留朵夫想道。因为这时原来的种种疑虑已经消失,心中产生了一种全新的、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那就是相信爱情具有无坚不摧的力量。
玛丝洛娃在这次见面之后,回到臭烘烘的牢房,脱下囚服,坐到自己的床铺上,两手放在膝盖上。这时牢房里只有几个人弗拉基米尔省的害痨病的女人和她的吃奶孩子、敏绍娃老婆子、看道口的女人和两个孩子。诵经士的女儿昨天诊断有精神病,已经进了医院。其余几个女人都洗衣服去了。老婆子躺在床上睡觉,孩子们在走廊里,牢房门开着。弗拉基米尔省的女人抱着孩子,看道口女人用灵活的手指头编织着袜子,同时走到玛丝洛娃跟前。
“嗯,怎么样,见面了吗?”
她们问道。
玛丝洛娃没有回答,坐在高高的床铺上,晃悠着两条够不到地板的腿。
“哭哭啼啼干什么?”
看道口女人说,“可不要灰心丧气。哎,卡秋莎!好啦!”
她一面说,一面敏捷地活动着手指头。
玛丝洛娃没有回答。
“她们都洗衣服去了。听说,今天施舍的东西有一大堆。都说,送来好多东西。”
弗拉基米尔省的女人说。
“小菲尼亚!”
看道口女人朝着门口叫道,“这淘气鬼不知跑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