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71年1月24日
地点:县城大街
没想到,满打满算也就干了一个月农活儿,我居然就这么安安静静养起了伤。
在无数人战天斗地、挖沟渠、掏粪坑的北方冬季里,我躺在炕上连门都不用出。
知青们第二日便全挤进了我的小屋,你一把冰糖,他几颗大白兔,这个几颗枣,那个一点小饼干算作心意,热热闹闹、叽叽喳喳着看望了我这个伤员。
头几日里也有村民没事来看看我,有的给两个鸡蛋,有的给个腌的咸鸭蛋,有的拎着点菜或大酱,这就不错了。
那还得是因为就这一个多月,我给他们分了两回肉了!
但过了那几日,我便属于真是安安静静养伤的状态了。
除了周盛每日里来添柴烧水、收拾收拾屋子,还有就是张翠,每日里雷打不动按点儿送饭。
又过了几日,一场大雪染白了那原本灰扑扑的世界,仿佛整片天地都银妆素裹起来。
下雪是在某个晚上,我不知怎么想起挪着腿,掀开门帘瞄一眼,就看见天上不知谁在拼命往下倒雪!
真是倒,又急又快,不知赶什么时间!
拉起门帘,坐在床上慢慢欣赏,结果看了好久也没有停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周盛不知哪里弄来的铁锹要给我房顶和院子的雪铲了,
“我又不出门,你还是先铲知青点的雪。”
“那么多人,少我一个不少,就是他们叫我来的,怕你一个不小心摔着了。”
等白李民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拿着铁锹来时,周盛已经连房顶带院子都给铲了个干干净净了,甚至还想把门口也铲条路出来!
“好呀,小周!真够早的!”
毕竟这么大的雪,现在挖沟也挖不动了,只能暂时修整,以待来日了。
其实严格来说,其他人也就比我多挖了半个月的地,我估计大家早等着这场雪了!这雪就是放假条。
等白李民放下饭盒,我就说,“白大哥,我腿只要不使力气也不疼了,雪太深,往后我自己做饭吧。我有拐!”
白李民想也没想就摆着手反对,
“别说那个,瘸着腿折腾再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等等再说,等你拆了石膏,再休养休养能走路了再说吧。
往后我也没活儿了我来给你送,这点路也没什么。”
白李民又拦住要往前继续铲雪的周盛,“先别铲了,小安也不出门,还有这雪啊,还得下!”
周盛只能收手了,白李民检查了下我的屋子,现没什么纰漏,
“也是,你这屋子是才修过没多久,怎么会出什么问题,那我走了。”
白李民和周盛俩人事了拂袖去,只余我一个独自面对香喷喷的鸡蛋和小米粥。
又过了些时日,就在所有人以为能顺利猫冬的时候,又换了张翠来送饭,
“上面来人开会了,说是不能怕这么点小雪,说要斗,斗,斗什么来着,我也忘了!反正就是说了一大堆,还怪村长大队长劳动不积极,要他们自我反省呢,所以俺们又上工去了。”
张翠只说事情,语气中连一个抱怨的字眼都没有,不知道她是真的一点抱怨的心情都没有,还是单纯的嘴严。
周盛不管多累,从不敷衍我这儿的活儿,其实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就想找个透气的地方把面具松一点,好舒服那么一会儿。
有时能带点零嘴来我也不客气,有时我请他一起吃点儿他也不会拒绝。
没事会给我聊聊村子里头生了哪些事情,但大部分的时候,就互相随便敷衍两句,就各干各的事情。
我托了张翠给我买的毛线,学起了打毛衣,当然,这是人前给别人看的。
真正花在打毛衣上的时间估计不足十分之一,大部分时间我一个点一个点啃着初高中课本儿的知识。
毕竟毕业不知道多少年了,都得重头来过了。
这么厚的雪再去挖沟那就更费劲了,周盛也眼见着越来越消瘦,张翠之前只是红肿的双手也终于冻烂了。
我就这么在炕上迎来了1971年,元旦时才能去掉拐慢慢活动,也就是那时候没再让白家送饭了。
到了腊八我东凑西凑煮了两大锅腊八粥,一锅送给了知青点,一锅送向了白家。
自己吃着也好吃,就把剩下的东西全煮了又凑了半锅腊八粥,吃了两碗,剩的全搁进空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