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年身體不好,但命長,一直活到2oo3年,活了九十多歲。」趙捷說:「o1年我給杜譽辦葬禮的時候,他還拄著拐棍過來看了一眼。」
林績問:「師父,您和杜師叔祖的感情是不是就像周榮璋和齊沖兩位老先生一樣?」
趙捷搖頭否認,並沒有片刻遲疑:「毫不相關。」
林績壓制住心底的好奇而默不作聲,靜靜等著對方的答案。
「你們都覺得我重情重義但孑然一身,其實我這輩子也有過愛情。」良久,趙捷忽然說。
「可是您一直沒結婚呀。」這話讓林績無比震驚。
「我的愛情很短暫,好時光只有屈指可數的短短几年,現在想想,就像一場大夢。但我的記憶很漫長,長到我都活到這個歲數了,年過花甲,還記得清清楚楚。」
林績聽得似懂非懂。
「我人在跟隨時間往前走,腦袋卻好像停留在了那個時候。可能,等哪天我咽了氣、變成一捧灰,我就能忘了吧。」
「師父,您現在活得好好的,別說這種喪氣話。」林績趕忙勸道。
「不要多心,這不是喪氣。」趙捷擺了擺手:「我只是實話實說。」
林績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沒能按捺住好奇心:「師父,您的愛人究竟去了哪裡?你們為什麼不能生活在一起呀?」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或許天不假年,早已撒手人寰,又或者,有緣無分也未可知。
但趙捷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把茶杯放下:「小林,去換掉茶葉吧。」
作者有話說:
咳咳,大家騎自行車還是要小心的,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斷腸聲里憶平生。納蘭性德《浣溪沙·殘雪凝輝冷畫屏》
第21章
1985年元宵節。
「吃了晚飯去看燈會。」李淑茵邊說邊換衣服:「單位給了咱們一人一張門票,和去年一樣。」
「好。」趙捷原本坐在沙發上捧著《紅樓夢》反覆地看,聽見李淑茵如此說,立刻開懷笑了。
杜譽的鬆口讓他心裡格外踏實,像是虛驚一場,更像失而復得。
「媽,咱們快吃飯吧。」趙捷放下書:「今天我爸下廚呢。」
在飯桌上,李淑茵再次提起了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今年你就二十三周歲了,聽媽一句勸,快點兒找個女朋友。」李淑茵給他倒了一杯果汁:「實在不行,媽給你介紹一個,可以先當朋友處著看嘛。」
趙捷默不作聲。
「你是不是有朋友啦?」李淑茵盯著他:「跟媽說實話。」
「媽,你說的『朋友』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普通朋友還是男女朋友?我是真搞不明白。」趙捷開始抓李淑茵話里的漏洞。
「這都不重要。」李淑茵岔開話:「你什麼時候能給媽領個兒媳婦回來看看?」
「我為什麼一定要找媳婦?」不知為何,趙捷頭一次對這個話題有了如此強烈的反感:「不找又能怎麼樣?」
「你就非要和別人都不一樣是不是?」李淑茵耐住性子與他辯解:「古人說『成家立業』,你年齡到了,不找對象生孩子還能幹什麼?」
「我能幹的事情多得很,周派小生藝術我才剛摸到了門邊,得刻苦鑽研才行。」趙捷喝了一口粥。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爸媽一天比一天老了,不可能跟你一輩子吧?以後你要是生了病,誰照顧你呀?」
「我這麼大的人了,有手有腳的,幹嘛一定要麻煩別人來照顧?」趙捷一步也不退讓:「結婚總不能只為了這種功利目的,那也太沒意思了。」
李淑茵嘆了口氣:「前陣子我跟你爸回老家走親戚,人家都問:『小康娶媳婦了沒?怎麼一直沒請我們喝喜酒呢?是不是見外了?』」
「合著全是為了您和我爸的面子?您要是覺得我丟人了,我搬出去住宿舍,讓您眼不見為淨,不給您添堵。」
「翅膀硬了,有能耐了是吧?」趙毅重重放下筷子:「怎麼跟你媽說話呢?長這麼大,就學會頂嘴了?早知道你是這麼不聽話的一個孩子,當初就不該生你養你。」
趙捷不再說話,低下頭默默吃飯。
「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爸爸過得不幸福呀?」李淑茵開始反思自己:「雖說我倆免不了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尤其是你小時候那幾年,可我們大部分時候還是挺好的。婚姻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糟糕。」
趙捷思忖了一會兒:「媽,我想找個我喜歡的人。」
「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也不知道。」趙捷實話實說。
李淑茵徹底不想說話了:「快吃飯吧。」
飯桌上的小插曲並沒有很嚴重地影響一家人過元宵節的心情。洗好碗、擦好桌子、掃乾淨地之後,李淑茵和趙捷的不愉快便都煙消雲散了。
畢竟正月十五的夜晚,看花燈才是第一要緊事。
下了樓走在去公園的路上,趙捷的腦海中忽然蹦出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措手不及的念頭。
他長到這麼大,一直自以為是個「瀟灑」的性子。他隨了李淑茵的秉性,在絕大部分時候都善良又隨和,在外鮮少與人起衝突,像個「好好先生」,也難怪先前趙毅對他難得的不聽話有這麼大反應。
他從不跟人糾纏,無論好的還是壞的方面。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在想:杜譽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