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刘主簿也是头回见到这样的阵仗。
他在彭城审问的犯人里头自然也有江洋大盗,说话却没有陈七有逻辑。读了些书的犯人倒是有陈七这个逻辑了,却没有这个混不吝的脸皮。
放在彭城他经手的案子里,人是前后脚抓住的,时间线上一环扣一环,明显是分工合作的共犯,惊堂木一响,就只剩跪地求饶命了。哪有人心理素质能这般好?哭着喊着不认账,非得让人亲眼看见他杀人才算?
徐驿丞道:“你不用喊,明日一早我就会将你们和案卷卷宗全都送到府衙去。现在打的是你咆哮公堂,污蔑上官。”
“什么咆哮公堂?这里是驿站,可不是衙门,哪来的公堂?若要问罪,该先问你们私设公堂的罪过!不仅私设公堂,还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刘绰暗叫不好,她竟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那外头有些不知情的吃瓜群众又该怎么想?再骂下去,怕是就要说驿丞是为了讨好刘主簿和赵校尉才胡乱扣罪名的了。甚至可能把赵郡李氏的名头都拉出来溜一圈了。
好在下一刻,那骂声停了。
陈七的嘴被堵住了,犹自挣扎不停。
围观者虽多,却并没有出现那种冲出一个楞头青来为陈七仗义执言的场面。
刘谦傻乎乎道:“他喊得如此情真意切,莫不是真的冤枉他了?”
徐驿丞从前是做捕快的,勘查现场和动手抓人或许是一把好手,审案却是不擅长。关键时刻,岑校尉将张宝树的供词推到了他面前。
“你这刁民,休要信口开河。我乃都亭驿驿丞,驿站中大小事务都管得。此事生在驿站中,作案的是驿卒和驿防兵,你们烧的是驿站的仓房,要谋害的是驿站的住客,本官如何审不得?待我将案件审个大概后,便会上报给上官,将尔等该送兵部的送兵部,该送府衙的送府衙。来啊,给我打!”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徐驿丞也不得不解释一番。自然,说出去的话,也得继续执行,否则就是认了陈七所言的私设公堂,屈打成招了。
陈七挨打的同时,徐驿丞接着道:“你是在库房被当场逮到的。适才审问张宝树时,他已招供,尔等谋害刘五娘子的计划便是先库房放火,再趁机夺高台,你们三人分工合作,共谋此事,由不得你不承认!适才被你一搅闹,我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份供状。”
这在没有摄像头、没有指纹对比、没有dna检测的古代,证据链的确已经足够了。
陈七,尹九,张宝树三人之间,最容易攻克的就是张宝树。多亏了他先前的供词,才能将事情做实。若不是提前审一审,留了这份供词,而是直接将人交到洛阳府衙,还真的有可能被尹九胡闹一场就颠倒了黑白。
陈七被打得狠了,早已顾不得再喊了。
赵滔道:“徐驿丞放心,若他日上头查问起来,赵某可以给你作证。”
刘坤也道:“我等都可以作证。今夜擒住之人众多,可不是凭他一人胡搅蛮缠就能蒙混过去的。”
徐驿丞回礼,“多谢!”
岑校尉却看着刘绰道:“刘五娘子,我看你从刚才开始就面露疑色,可是有哪里不对?”
刘绰道:“徐驿丞、岑校尉,我有一个疑问,这几年可曾有浙江西道的官员莫名死在驿站里的?若有,可曾留有卷宗文书?”
徐驿丞一下子激动起来,“有有有,是了,这几个贼子身上怕不只今夜这点罪责!去年秋月里,就有一位浙西的官员在驿站突恶疾,暴毙而亡,死状甚为蹊跷。只不过仵作验尸时,却并没有查出什么毒物来。”
刘绰又道:“这世间千奇百怪的毒药甚多,今日既已揪出了陈七,不如就到他的住处仔细的搜一搜,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杖刑完毕,陈七疼得额头上直冒汗。听到刘绰的话,他突然笑起来,“刘五娘子足智多谋,陈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技不如人?她又何尝不是胜之不武?”
尹九又怨毒地看了安管事一眼,“若不是这个蠢货,自以为是,打草惊蛇,我们又怎么会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