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陵君有君子风范,但陈墨离却最终意难平,他紧握着自己的剑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白,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叹息了这一句。
“我这一生,会不够精彩么?”
“我倒是希望能够平凡一些,不要太过精彩。”
听到他这些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丁宁难言的苦笑,在心中轻声说道。
……
当车帘垂下,将外面的天地隔绝在外之时,骊陵君的面容变得黯淡而冷漠。
他可以肯定,丁宁绝对是个真正的天才。
仅凭着坊间的一些传闻,这名酒铺年幼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清晰而恐怖的判断,竟然对于遥远的大楚王朝的大势,都看得甚至要比他还要清楚。
然而天才不能为他所用,便分外令人憎恶。
而且不能为他所用的天才,便很有可能是将来的敌人。
马车已然开始移动。
车轮从石板路上碾过,车厢微微的颠簸。
他闭上了眼睛,冷漠的面容变得更加冷厉。
刚刚的谈话,点醒了他很多事情,也让他再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迫切。
因为丁宁并不知道而他知道,他的父亲,强大而贪恋美色的大楚皇朝的皇帝,身体已经在开始变差。
山河路远,归家的路如此艰难和漫长。
然而再远的路,也熄灭不了他心中的火焰。
第二十二章两层楼,王太虚
华贵的马车驶出梧桐落。
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叫好声响起。
不管平日里多么觉得骊陵君不凡,今日里看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甚至忍不住的兴奋和惊喜,但对方毕竟是楚人。
能让楚人不高兴,他们便高兴。
而能让这样的楚人都不高兴,那这酒铺的少年,真的是和传言中一样非常特别。
叫好归叫好,佩服归佩服,这种天气晴好的上午,除了少数闲人之外,一般手头上都会要忙的事情,再加上在这里看戏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大多数看客只是很高兴的离开,准备呆会忙事情的时候,和周围的人吹嘘一下这里生的事情。
一名在最开始南宫采菽等人和陈墨离交手时便赶来的看客,在这个时候却是快步走进了酒铺。
这是一名看上去有些病态的三十岁男子。
他身穿着一件在这种天气里显得有些略厚的灰色棉袍,面目比长陵的绝大多数人都要英俊,只是穿了已经显得过厚的棉袍还似乎有些怕冷,身形有些瑟缩。
他的眼角也已经有了皱纹,而且他的眉头中间也有皱纹,这使得他就算不在想事情,也像是始终在想着什么烦心事。
这样的人,平日里需要思考,需要担心的事情一定特别多。
走进已经空旷的酒铺之后,他就像是走入了自己的家门一样,也没有第一时间管正在将挤在一堆的桌椅归位的丁宁,而是自顾自的在柜台上拍下些酒钱,然后在丁宁的身旁不远处坐下,缓缓的饮酒。
“你又是什么人?你们这些大人物,平日里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围着这个小地方转是什么意思?”
丁宁用力将一张椅子重重锤在这名男子的对面,情绪不佳地说道。
哪怕是看戏,出场的大人物太多,也让人觉得难以记住,不免有些烦躁,更不用说此刻丁宁正在想着事情。
这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倒是没有觉得丁宁的态度恶劣,他反而觉得很有意思的笑了笑,道:“我叫王太虚,我进来之后还没有和你说过半句话,我也可以确定你没有见过我,你怎么可以肯定我也是什么大人物?”
“王太虚?看你的身体,倒是真虚。”
丁宁在这名三十余岁,还算是英俊的男子的对面坐下,看着对方显得有些微弱的吐息,又看着对方说话时露出的牙齿都缺了一颗,他便微讽的说了一句。
接着他反手点了点铺外。
“问我怎么知道你是大人物……你当我是瞎子么?那几个壮汉把想走到这个铺子里的几个人都拦住了,你一个人霸了这里,而且被拦的那些人似乎还不敢有什么怨言,你说我为什么知道?”
“这便是细致入微。”
王太虚丝毫不介意丁宁的嘲讽语气,反而欣赏的笑了起来。他看上去的确很虚,不仅是缺了一颗牙齿,而且连其余的牙齿都似乎有些松动。
他看着丁宁,笑着说道:“小处能细致入微,大处能纵览全局,能观人所不能观,遮眼的迷雾对于你而言根本就不存在,这便是天生的鬼才。”
丁宁看了他一眼,“人不做做鬼干嘛?”
王太虚又笑了笑,却是说道:“前不久这条巷子里来了个收租的黄衫师爷问你收租子,但是你没有给。”
丁宁眉头微皱:“说了几天后再来却没有来……你到底是两层楼的,还是锦林唐的人?”
王太虚微笑道:“我是两层楼的人,其实更确切的说,两层楼的事情,现在都归我管。”
丁宁怀疑的看着他:“两层楼的主人,这么虚?”
王太虚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可能是最近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伤了身体。”
“如果你真的是两层楼现在的主人,应该不会凑巧出现在这里。”
丁宁也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不过那和我没什么关系,和我有关的只是你们和锦林唐现在到底谈得怎么样了,我们的租子到底应该交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