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说,“入学手续办妥了,后天过来报道上课。”
杨小刀:“哦。”
他没问白晟是怎么把自己弄进这个学校的,付出了什么代价或将来打算让自己做什么。他就像一头快要成年的小狼,桀骜敏感、沉默寡言,无条件付出忠诚,与族群一同跟随强大的头狼。
沈酌顺着他刚才的视线,望向马路对面热闹的幼儿园。
“你是怎么认识白晟的?”
他突然问。
杨小刀戒备地:“关你什么事。”
“你父母呢?”
“所有人都记得我父母生前是什么样,只有我忘了,可能是因为他们过世了太多年的关系吧。后来很想记起来,但又觉得没有意义。”
沈酌一回头,只见白晟肩膀靠在门框边,斜斜地交叉着脚,满眼都是揶揄:“你是不是早就让人把我家地形图画好备案了啊,上次去烂尾楼也挺轻车熟路的,晚上睡不着会从枕头底下把我的档案掏出来翻看打时间吗?”
“那你不会在飞机落地后的第一时间就质问那个枉顾人质性命、拒绝与罪犯做交易的混账是谁,更不会在后来逼问我,如果那趟飞机上没有进化者的话我又该怎么办。”
杨小刀的话音戛然而止。
“上了当时的报纸头条,”
少顷白晟淡淡地道,“那年我八岁多。”
“……”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私,怨恨,阴暗,不平,无法消解的执念,难以言说的愤懑。若灵魂曝光于天日,这世上没有人是圣人,但并不影响我们做一个好人。”
沈酌从禁锢中抽出一只手,随意拍了拍白晟的脸:“我相信凭你的财力是有办法去追查当年那些围观者的,很高兴我经过仔细调查后,现你自始至终不曾尝试过。”
白大公子在申海有很多房产,但他回国后最喜欢住的是离监察处步行距离不到十五分钟的那个顶楼大平层,据他说是因为曾经在此地与沈监察共度良宵,有着难以磨灭的美好回忆,并且每次跟陈淼重温这段回忆时都会满眼羞涩的粉红泡泡,丝毫不管陈淼恨不能一棍子把自己敲失忆。
沈酌失笑起来,仿佛感觉有一点滑稽。
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出乎意料的是沈酌没有动怒,甚至不太在意。他眯起眼睛望着马路对面放学热热闹闹的景象,半晌突然道:
厨房安静无声,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杨小刀,16岁,原平粱县杨家村人。”
“死了。”
突如其来的力道把沈酌拉回来强行压在了冰箱上,脊背出撞击的闷响。两人身体几乎相贴,白晟攥着沈酌的手,近距离俯视着面前这双锐利而冷秀的眼睛,笑着问:“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监察官?”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还是有影响的。”
突然白晟话音一转,回头把杯子递回给沈酌,笑道:“你猜我第一个觉醒的异能是什么?”
沈酌猛地力把白晟一推,抽身就要往外走。
三人六目相对,彼此表情空白。
“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说是从油箱破裂到开始起火五分多钟,没有被人施救,后面我就没再看下去了。”
沈酌顿了顿,问:“做过心理干预么?”
“做什么心理干预。”
白晟短促地笑了声,“救人是恩情不救是常情,毕竟是有危险的事,谁欠谁的啊。”
有那么一瞬间,杨小刀几乎怀疑自己面前的不是申海市高高在上的大监察官,而是被魂穿了的什么人。
烧水壶开始加热,响起轻微的动静。
他抽身向外走去,下一秒却——
“……”
杨小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充满敌意地低吼:“跟你有什么关系!”
申海市监察官身材修长,杨小刀仰头时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半晌缓缓地开口道:
远处哔哔两声,一辆黑色库里南夹在车流中,冲他们嚣张地按了两声喇叭。
沈酌上下打量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s级,须臾哼笑一声,那意思明显是哄你两句你别蹬鼻子上脸,然后伸手指指窗外:
白晟略微扬起眉角,端详着面前这张波澜不惊的脸,半晌说:“我心怀仇恨还有危险动机,有可能造成巨大的社会威胁,你竟然不想立刻给我套个电击项圈然后找个罪名扔进监狱关一辈子?”
午后街道人声喧嚣,沈酌面前却仿佛隔着一层冰冷透明的屏障,冷眼远观那遥远而又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人呢?陈组长找你俩有急事,刚才网上突新闻——”
“是火。”
“父母是我们人生最初的锚,但不是每一条锚链都那么坚不可摧。如果不幸把锚丢了,即便是狂风怒海也要立刻孤身启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连眼神回避的丝毫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