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谢昀有防备之心。朔月抿了抿唇,当场打破了她的顾忌:“是为了这个?”
他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光洁手臂,用随身佩戴的短刃深深一划只是这一划没有落到实处,东方夫人眼瞳一缩,匆忙扑上来抓住了他的手:“痛不痛?”
朔月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臂,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神情动作。
纵使这有极大的可能是他的母亲,但他也不能拿谢昀冒险。若这是林遐设下的陷阱……朔月不敢想。
浅浅的伤痕疾愈合,一刹那间仿若新生。
东方夫人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块皮肤,声音慢而悠远:“娘当然知道……我不是长明族人,但你爹是。”
见朔月毫不顾忌地在谢昀面前展露长生神迹,东方夫人哪里还不明白看来林遐对她说的那些话倒有几分是真。
既如此,她便将一切道来。
“我方才所说,虽然只是部分,但却都是事实。”
东方夫人叹了口气:“大概就像你猜的那样,我是被林遐带来的。”
衣袖之下,朔月攥紧了拳,手背上青筋毕露。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你是长生不死之身,我岂会不知?”
东方夫人念及往事,遥遥叹息,“我与你爹在外面相识,只当他是与我一般的普通人,可以相濡以沫,白头终老,却不料他虽无不死之身,却身怀这样奇绝的血脉,以至于遗传到了你身上。”
“长生不死,百病不生,自然是好。只是你爹族中那些人太渴望自己也能长生,而族中已有百年不曾诞生其他的长生者,你是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一个。他们对你虎视眈眈,不得已,我和你爹只好带着你搬离族中,另寻他处。那时你刚满两岁。”
那时候……
“那时候正值寒冬,外头又飘着大雪,我抱着你,你爹拉着家当,在雪地里跋涉……好容易找到户村子安家,又碰上灾荒,外头乱得很,不知怎的就叫强盗进了屋子,把你带走了。”
提起往事,东方夫人眉眼间掠过几丝真切的伤悲。
世道艰难,亲族不容,孩子失踪,丈夫惨死……每一条都足以令人一蹶不振。
“两月前,我辗转从易州往长安来,想着皇城天子脚下,寻人总方便一些,何况你又是……”
东方夫人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也知道长生不死何等奇迹,这些年始终不敢大肆寻人。不料那天住店时遇到了一些人,将我带到林遐面前或许他也正在寻找我。”
林遐自问道堂出来,正要去长生门看看朔月,却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
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话至此便不必再说。朔月和东方夫人容貌何其相似,但凡见过其中一人,又岂会忘记。何况是林遐。
“自我来这里后,林遐一直待我不错,但我岂不知他的想法?”
东方夫人苦笑,“莫不是要用我引你前来,做你的软肋,让你听命于他,助他寻找长生。”
朔月方才拔刀自残的动作中何其自如,自然而然可以料想到这些年他是如何长大的。
何况自打她被迫来到这山林别院,林遐便时常过来,玩笑戏谑着同他说朔月这些年的经历如何做了天子的守护者,如何陪在谢昀身边,又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桩桩件件,虽然不伤性命,但俱是血泪,叫她这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疼?
“好孩子……”
东方夫人眸中含泪,“这些年你辛苦了。”
母亲……似乎不知道长生掠夺的真相。
如果她知道了,还会这样急切地问自己“痛不痛”
,与自己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