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寅微怔,阴冷的笑声贯穿在山谷之间,他咬牙启齿道:“又是你贺、千、斩!……本皇子正找你呢,你自己便送上门来了,今日痛快啊!哈哈——”
俞晓玖竭力抬起失焦的双眸,模糊的视线中竟然看到贺千斩,她惨淡一笑,不由自主感到安心,是幻觉还是真来了?她本能地抬起手,锋利的剑刃却割破了她的手背。她只是注视着滚滚外泄的鲜血,疼痛感早已在抽搐中变得麻木。贺千斩紧蹙眉,心头揪起,暴戾地将手中宝剑飞出,稳稳戳于十尺之外的岩壁上,剑刃潇潇震动,带起火焰般的愤怒。“是男人便放了她!我随你处置。”
刘寅怔了怔,未料到令江湖人士无不畏惧的冷血杀手贺千斩,竟然就这般轻易束手就擒了?他忍不住恣意嘲笑:“有趣有趣,这女子对你就这般重要?她的美艳就让你这般神魂颠倒啊?……”
他突然神色骤冷,怒瞪贺千斩:“身为杀手,你岂会只带一件兵器,护国娘娘在本皇子手中,你还敢耍诈?!代价便是……”
话音未落,他再次高举匕首,刀刃猛然刺向俞晓玖——而这一刀,割破了俞晓玖漂亮的脸颊。且是,深入狠拔!鲜血滴滴答答落地,俞晓玖却毫无知觉,凝望着贺千斩,唯有泪水默默滴垂。贺千斩紧攥拳头,青筋暴怒,神经即将崩裂。“还不跪下!先给本皇子磕一百个响头!”
“不要,不准跪他,你走吧,求你……”
俞晓玖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话,泪珠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死就死吧,本来就是偷来的时间,不能再搭上贺千斩的尊严。“咚!”
的一声摔响……贺千斩无暇思索,直挺挺双膝跪地,铁骨铮铮的汉子,为眼前惨绝人寰的女人,心碎欲裂。他的额头撞击着地面,铿锵作响,震慑了万籁俱静的山谷,燃起一片怒不可赦的火海。俞晓玖被这一幕惊呆了,哭得泣不成声,她不知从哪唤回了爆发力,拼命挣扎,不停嘶喊:“贺千斩!……我是你师父,你给我站起来!不准磕不准磕,他根本不配!杀了他,你还再等什么?!起来,你给我起来啊!……”
“我只要你活着。”
贺千斩眸中暗涌着怒火,利用敏锐的听觉洞悉刘寅的一举一动。“哈哈哈,保住护国娘娘的命很容易,继续磕,不够响亮,哈哈——”
俞晓玖见他为了自己受尽羞辱,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按住刀刃向脖颈割来,只要她一死,这人渣肯定会陪葬!刘寅自然还未戏谑够本,岂能让护国娘娘一死了之?他拉扯刀刃,就在分心争抢的一瞬间,只见一把飞刀,伴着怒气冲天的火焰,猝然刺穿了刘寅的眉心,整整一截刀刃,全部插入刘寅的头颅之中。刘寅的表情停留在呆若木鸡的一霎那,而后,仰面朝天摔拍于地,身躯淹没在刨土扬尘之中。贺千斩一个箭步遽速上前,一脚飞踢,率先将那具狰狞恶心的尸体踢入山涧。随后转身扶住俞晓玖,扯下衣衫的布条,扎紧在她流血不止的伤口上。俞晓玖依在贺千斩怀中,欲抬手触碰脸颊,因为她不清楚身上有多少道伤口,只是隐约感觉脸颊一侧肿得倾斜。贺千斩压下她的手背:“皮外伤,无碍。”
“我快要死了吧……”
俞晓玖气息恹恹,挥霍幸运的代价就是付出相等的报应。“胡扯。”
贺千斩愀然地责骂,随后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俞晓玖注视他额头一片红肿,心揪了揪。于此同时,几千名巨鼎国士兵顺利歼灭琉璃国余党,即刻搜山寻找护国娘娘的踪迹,此起彼伏的呼喊,喊声震天,无不焦急万分。“看来那变态就是想与我同归于尽,咳咳……”
“安静,会扯动伤口。”
贺千斩几乎不去看她的脸颊,皮开肉绽的刀口仿佛盘踞其上的血蜈蚣,多看一眼,心便更如刀锯。鲜血扑簌簌流淌,浸湿了俞晓玖的衣领,暌违不过三日,她却发现再也离不开贺千斩的帮助,厄运的齿轮缓缓转动,事已至此,她再没心情奢求任何事。“谢谢你……”
俞晓玖努力抬起手指,摩挲着他的额头,心理很不是滋味:“……笨蛋,你即便是为了转移变态的注意力,也可以把手垫在额头下,傻不傻?……”
“是我的错,不该撇下你。”
贺千斩眼中满是自责,倘若不离开,小九便不会遭此大劫,分明就是他的错,无端端抓什么该死的野味!俞晓玖吃力地扬起笑容,但是脸颊痛楚难忍,她能感觉得到,脸上肯定挨了一刀。“我是不是破相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贺千斩摇了摇头,压抑着愤懑的怒气,柔声道:“依旧很美。”
俞晓玖眨了眨眼,她现在只有眼皮还能自由活动,可渐渐地,连眼皮也变得越发沉重,很快失去了意识。她想说:有贺千斩在身边,真踏实。※※因遭到突然袭击,护国娘娘又身负重伤,所以全体巨鼎国士兵原地安营扎寨。“小九此刻生命垂危,你们居然还要她长途跋涉,她能作甚?!非逼她死在荒郊野外才甘心吗?!——”
顾风愤然大怒,用吼声与率队将领交涉。“请顾大师息怒,皇命在身,且军令如山,末将也做不了主。但末将已命信使快马加鞭返回皇城,待皇上一声令下,末将立刻互送护国娘娘回城。”
将领也知此举不尽人意,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能因为任何人改变拟定的行程。顾风怒步离去,他承认对于伤势的描述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小九必需有一处良好的恢复空间啊,否则,伤口一旦化脓更难处理。他钻入营帐,俯瞰床榻上的可怜女子,疼惜不忍,原本一张美艳的脸孔,如今却惨不忍睹。顾风吸了吸鼻子,轻握起她的手:“我倒希望小九多睡几日……”
贺千斩依在床边,揉了揉太阳穴,他已不眠不休看护了她两日。“脸上的伤疤无法愈合?”
顾风喟叹一声,与贺千斩并排坐下:“刀口伤及颧骨至下颚骨,且过深过长,即便我使出浑身解数,也会遗留一道浅显的痕迹,唉……至少消耗三年五载才有可能达到预计的效果,还要看小九本身的愈合力……”
贺千斩扭身回眸,替她盖了盖被褥,当即下了一个决定:“赶往寒齐国,我有办法替她消除伤痕。”
顾风刚欲反驳,贺千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显然不愿再为此事争论。顾风闷闷应声,拍了拍贺千斩肩膀:“还好有你在,我后怕得要死。”
贺千斩却懊恼地压住额头:“还是迟了一步。别提了。”
顾风的心情也是相当沉重:“我先去煎药。”
“顾风。”
顾风驻足等待,贺千斩则显出几分不自然。“即便治愈不成,莫嫌弃她。”
顾风怔了怔,不以为然地一笑:“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语毕,他转身离去,笑容僵在嘴角,神色转为忧戚,一想到小九醒来,看到那道恐怖的伤疤,只感忐忑不安。贺千斩一脸倦怠,脸颊贴在床边,凝望安睡的女子……一切都不重要,活着就好。而俞晓玖呢,已然苏醒,几滴泪含在眼眶里,忍了又忍,泪水依旧滑落脸颊,她为了两个忧心忡忡的男人,不敢即刻睁开眼,还有,她真的破相了……从美女到丑八怪,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悲剧中的悲剧。冰冷的唇胶着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带着寂然的惋叹。“你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相信我……”
只有在她昏迷不醒时,他才有勇气道出心声,话音是那么地柔和,真心真意。======================================六神不安“小九,我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吧,呵呵……这个故事……”
“我真没事,不用安慰我,何况你讲得笑话也不好笑。”
十日过去,差役一去不复返,拉练队伍继续向北方移动。俞晓玖则表现得极为恬然,甚至要求顾风把绷带包扎出“米奇”
的造型,却始终不愿照镜。贺千斩与几名士兵重新组装马车,制造出一辆比原先那辆更舒适豪华的马车。“嗯,我喜欢这张大床,真宽敞……”
俞晓玖拍了拍床榻,顾风与贺千斩反而比她心情还沉重,而她绝对不是笑容最少的一位。贺千斩坐在一旁擦剑,顾风则蹲在另一端遥望窗外,神情亦是格外凝重。俞晓玖现在已知道东厂侍卫由贺千斩乔装打扮而来,她还逼人家脱裤子来着。噗,这算不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干嘛吖,不就是多了条伤疤么,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真的……”
俞晓玖皱起眉,似乎说什么他们都不信。又也许,他们已看到她心底偷偷在哭泣。“想吃什么,我去弄。但是,暂时不能吃牛羊肉,不利于……伤口愈合……”
顾风一开口便是谨小慎微,生怕触痛小九的情绪。“那就吃面吧,越清淡越好,我最近也不想吃肉。”
俞晓玖违心一笑,揉了揉可怜的胃。贺千斩睨了她一眼,提剑离去。其实小九随行带了大厨,但顾风要对饮食重重把关。因外伤严重,大量食材都成了发物。他正忙着生火做饭,不一会儿,只见贺千斩衣衫湿漉漉地走近,而后将一只竹篓丢给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