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羽和段权各自点头。庄扬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你……”
“嘘!”
一直守在门口的段权忽然低声喝止,紧接着他骂骂咧咧走出小炒店,自顾自往回走。“哎呀,谁又把你惹着了?”
门外响起王升鸣的笑声,没一会儿,王升鸣的脸已经露在门外,瞧见店铺里站在一起的庄扬和向羽,他立即促狭笑道:“我说段权那小子怎么气呼呼地走了呢!”
庄扬和向羽对视一眼,向羽的嘴唇刚动,庄扬已经冲王升鸣笑道:“段权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
“呵呵,也是。”
王升鸣搓了半天手,忽然涎笑道:“听说段权终于动了他那份财产?”
向羽点头道:“要不然他也还不起钱啊。”
“也是,呵呵。”
王升鸣又笑了一会儿,这才凑过脸,有些羞赧地笑道:“小向啊,你说要是我和他借点钱,他能答应吗?”
向羽立即板起脸,冷冷说道:“你又赌钱去了吗?”
“没没没!”
王升鸣连连摆手,见向羽不相信,又着急地诅咒发誓,向羽勉强表示相信后,王升鸣自己也觉得无趣,没说两句话,灰溜溜地跑了。王升鸣一走,庄扬和向羽一起走进厨房,对于眼前突然真相大白的局面,他们俩反倒各自无所适从,向羽接了盆水,闷头洗菜,庄扬则坐在厨房的凳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向羽看。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黄纯洁妹子有猜到继承人是王家夫妇的女儿,但是她没有给出具体理由,所以这个奖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qaq☆、正文向羽最后检查了一遍一楼店铺的门窗和用电,这才放心地爬上二楼,她刚走上二楼,就看到庄扬蹲在露天平台上,背对着她正在捣鼓什么东西,向羽奇怪地走上前,探身去看,才发现摆在庄扬面前的是一棵很小的圣诞树。向羽拍了下庄扬的肩膀,笑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庄扬没有抬头,他正捏着手指头把一粒银色五角星黏上圣诞树的塑料树枝,嘴里絮絮解释道,“晚上有个女学生送了我这个,我想想扔了也是浪费,就去屈晓文超市买了串小灯泡,圣诞节马上就到了,连小超市里都有这些东西。”
向羽坐到旁边的长条凳上,感叹道:“圣诞节都要到了啊。”
庄扬黏上最后一块红色荧光片,这才抬起头问向羽道:“怎么样?”
向羽看着庄扬手上的小圣诞树,微笑道:“挺好看的。”
“不枉我花了时间。”
庄扬笑了笑,说道:“等会儿摆到你房里去。”
向羽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拒绝。庄扬看着她,片刻后笑道:“向羽,你之前说你渐渐开始信任我了,你说不知道这种信任是对是错。”
“嗯。”
向羽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会让你明白,信任我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庄扬站起身,他身体强壮,即使在深冬夜里也只在外套里穿了件薄薄的t恤,他站在向羽身前,背后灯泡投射来的影子几乎将向羽完整笼罩。向羽仰头看着他,不由自主问道:“为什么?”
庄扬说道:“信任错了人,是一件很要命的事,但是信任对了人,也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
向羽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庄扬果然说道:“我的身边一直都有一群能够相互托付性命的人在,对于他们,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全然信任,以至于我差点忽视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他停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我虽然今天才知道你复仇的真相,但是我在这儿住着的这段时间,我明白你们的感情,几十年来往的邻居,彼此间的感情甚至会超过普通的亲戚,尤其你生长在这儿,不管是孙奶奶,还是王家夫妇,亦或是屈晓文,在你心里,大概是真的把他们当成奶奶、叔叔阿姨和姐姐的,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背叛了你,这打击,都是我难以想象的。”
向羽静静听他说完这番话,沉默片刻后,她明亮的眼里泛起微红的湿润,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这才低声说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才刚刚大学毕业,从小和我相依为命的爸爸去世没多久,我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我时常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人总要活下去,过几天,再过几天我一定就能轻松地去面对生活。”
“我的性格一直不像段权和真真……”
向羽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短促的哽咽声,她马上低下头,慌张地擦了下脸,“我从小就不是积极主动的人,他们俩总是担心我,真真一直想让我开心起来,那天游泳馆的试用卡是我们俩一起收到的,我知道这一切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我真的很后悔,如果那天我陪她一起去,即使是女更衣室她也不会落单,这样她就不会被绑走,就不会在逃出来的时候出车祸……”
庄扬坐到她身边,沉默地握住她的手。他是从小吃苦的人,掌心里的厚茧粗粝地能磨破别人的皮,可向羽却觉得温暖,她牵着嘴角,轻声说道:“你的手,好像我爸爸的手。”
庄扬笑了笑,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他想起一件事,问道:“王琦臻死后,为什么你们都没有离开?是高顺业要求你们这么做的吗?”
“真真出事后的半夜,高老板一个人在孙奶奶家坐了许久,凌晨的时候,高老板把我们召集起来,只说了句希望我们的生活一切照旧就离开了,孙奶奶一直是我们这些人里的领军人物,高老板一走,孙奶奶也劝我们像往常一样生活。”
向羽说道:“就像你说的,我们这些人,为了保护真真,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在这条短短的巷子里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别说一直对真真视如己出的王叔王阿姨,就连屈姐也是不忍心离开的,我们就像守着一个泡沫,在午夜继续编织一场破碎的梦境,每天早上起来,却要迎接最真实的处境。”
“你想过离开吗?”
这个问题庄扬从最开始到现在,问了向羽不下三次,可每一次他都是带着不同的心情来问她。“等查清楚谁是害死真真的凶手,谁是我们这些人里的叛徒后,我会马上离开,”
向羽黯然神伤,“我必须查出真相,但我不能接受真相,所以我会离开,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向羽过去不能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拥有太多她父亲,她好友的生活轨迹,她不舍得离开,可一旦查出真相,真实的叛徒只会在她的伤口上撒下最疼痛的盐,到那个时候,即使她还有不舍,也已经无法面对物是人非的一切,所以她一定会走,走得远远的。庄扬明白向羽的打算,他转换话题,又问道:“真真的死疑点太多,难道就只有你和段权在怀疑吗?你为什么不怀疑段权?”
“不可能是段权!段权虽然从小就爱胡闹,但是对真真的事格外上心,况且你也知道了,段权虽然不肯花那笔钱,但是那钱确确实实是记在他的名下的,他对钱财一向不上心,也不缺钱,又是我爸爸的徒弟,他怎么可能会去伤害真真?”
向羽对段权的信任,显然是建立在从小的情谊上。庄扬心中暗暗不快,却也镇定问道:“那其他人呢?”
“真真的死太快了,当时在场的人又只有我和段权两个人,我当时吓坏了,后来赶到的其他人问我什么我都答不出来,但是等我稍稍恢复些神智,我发现段权在应答别人的问题时显然有所保留,我觉得奇怪,正要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悄悄给我打了个手势,”
向羽将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小指头微微蜷出,指尖抖了两下,她解释道:“那是我们三个人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会用到的暗号,意思是‘听我的没错’。”
庄扬说道:“看来段权最先意识到出问题了。”
向羽点点头,说道:“段权把有人故意开快车撞死真真的事隐瞒了,只说成是意外车祸,当时事发突然,我们两个又都这么说,别人也没再多问。没过多久,段权来找我,他开门见山问我怎么想,我冷静了一天,也察觉出叛徒的可能性。”
庄扬说道:“如果你们当时就说出叛徒的存在,不仅打草惊蛇,还有可能殃及自身,段权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从长计议,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嗯,我和段权暗中找了所有能查到的线索,都无法推出叛徒的真实身份,后来高老板又要求我们在这儿继续生活下去,我们俩便决定先按兵不动,随时观察这些人的动向。”
向羽说道。庄扬想起自己的身份,忽然笑道:“我的出现,给了你和段权最好的时机,是不是?”
“是,”
向羽果断承认道:“你的出现,就像一滴水滴落原本平静的油锅,其实不仅仅我和段权,这条巷子里的人对真真的死都耿耿于怀,没有人真的忘记她,也没有人绝不去怀疑什么,我和段权要做的,就是引出真正的叛徒,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如果是这样,庄扬是高顺业雇来寻找继承人的这件事确实不能被公开,向羽和段权如果想要下好这盘棋,他们需要的反倒是坏人的角色,而实际上的杀手白实吾不可能与他们俩合作,所以他们才保守庄扬的身份,就像段权一开始便没有公布庄扬和白实吾的对峙,向羽一开始也鬼鬼祟祟地替他隐瞒所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