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话倒是提醒了江寒,他得去和母后告个别。
江寒到的时候,王氏正在歇息,他等了一会儿。
“近日怎么来得这样频繁?”
王氏拖着沉重的脑袋,慢悠悠走了出来。
自江寒回城后,几乎日日都来请安。
“怎么,母后是不喜爱儿臣了么?竟觉得儿臣烦了。”
他走上前扶着王氏坐下。
看着江寒娇嗔的样子,王氏无奈笑道“你呀,你呀,在外面待了那么些年,按理说该变得持重了才是,怎么越活越像个小孩子?”
“儿臣本来就是母后的孩子,也永远都是母后的孩子。”
王氏拉起他的手,“好孩子,我听说了,你要去伶城救灾,可是来同母后的告别的?”
王氏刚醒,宫人便将圣旨念给她听了。
江寒点了点头,“嗯。此番前去,恐有诸多危险,儿臣……”
“傻孩子,还记得你十岁前往巫城那年,母后是如何叮嘱你的吗?”
江寒当然记得。
彼时,皇帝拿出的图纸上有许多城池的名字,他未曾找许久,便在图纸的上端看见了“巫城”
的名字。手一指,他便成了那里的王。
可江寒并不想去那极北之地,只因此前母后告诉他,要去,就去最远的地方,远离皇宫,他才能活得更久。
在这方面,王氏的目光是长远的,远胜过皇帝。她与皇帝虽然恩爱,可皇帝毕竟只有一颗心,要处理国政,要应对后宫,始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也正因为他们相爱,他们的孩子才更容易陷入危险。皇城之中,人人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若费劲心机还是得不到,便只能耍阴谋诡计。皇位只一人能坐,皇子却众多,倘若最后只剩下一位皇子,皇帝是不是就没得选了。但不论如何,最先要解决的,自然是最受宠的那个。
因而他们商量着将孩子送出去,远离皇城,便能不受其扰。皇帝的心思,尽于王氏心中皇帝会把孩子送出去,但不会舍得任其放逐。于是她早早地和孩子通了气,为他选了那座城。
临行前,她对他说“放你去,是为护你。可总有一日,你会归来,到那时,你便只能自己护自己了。”
十岁的江寒什么都不懂,他不懂为何自己的父亲是一国之君,母亲是一国之母,却非要送他到那样偏远的地方才能保护他。十岁的江寒又什么都懂了——他留在皇城,会死得更快。
于宫中其他皇子而言,江寒有封地是一种殊荣,是皇权宠爱的象征。只有江寒自己知道,那是流浪,是放逐,是亲情离别,是家无可归。
后来长大一些,他才明白母后的用意。
江寒再次点头回应,“我记得,母后,孩儿会好好保护自己,活着回来见您。”
王氏欣慰一笑,“好孩子,你长大了,父皇母后不可能事事都帮你盯着,这路,终究是要你自己去闯。能走到哪一步,全凭你自己。”
江寒不住在宫中,这也是王氏的意思在宫里要杀一个人,远比在宫外要容易得多。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也是王氏不希望江寒常出现在宫中的原因。身为母亲,又怎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烦呢?若是寻常人家,她巴不得孩子时时刻刻在自己跟前转悠,更何况江寒十岁便离她去了,她怎会不思念。
离开之前,江寒还想见一个人。
他又去到了那座空谷,那方小院。
于青娥不在家。
江寒四处转悠,又转回了他救她的那条溪边。他好像有些想起那日情景,她一直叫着他,他却醒不来。她的力气真大,略微一托,自己沉重的身子就在她背上了。江寒不禁笑出声来,直到现在他还是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