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头朝下,跌碎在言早面前,最小的距离近乎只有几毫厘。在两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时间也仿佛凝固。
舞动的丝拂过言早的脸颊,现在,她看见了那张一直模糊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洁白的、迷惘的、天真的、绝望的
也是,如言早所料的。
在悲伤和痛苦还没有被命名的年月,她却好像已经尝遍苦涩。
承载记忆的玻璃容器碎成片片,又被人粘起,而顺着伤痕的脉络,言早终于看清了。于是所有片段中的朦胧都变得刻骨,那些虚化的身影被一一对上。
言早惊恐万状,随着空荡的胸腔涌起一股酸意,无数黑色怪物陡然出现。
一定要离开这里!
言早心里只剩下这一个选项。
她身边似乎不再有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又仿佛充满了重复的a教学楼。
重物落地的声音尾随着她,不断有血肉之花涌下来,一次次重复八年前的那个瞬间。尸体堆积在教学楼门口,毫无仁慈。
而黑色怪物铺天盖地,占据了这方世界的每个角落,也阻挡了她前面的路。
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无数圆润平滑的面上被撕开了一个微笑着的口子,千万道人声汇聚一齐,震耳欲聋。
“来找我。”
“想起我。”
她闭上眼睛,喊道:“滚开!”
如摩西分开红海般,黑色怪物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言早顺着道路向前跑,却在片刻后就撞到了透明的屏障,伸手触摸,只能感到一层稍亮的薄膜。
停下后,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拉下袖子,看见那只在只在八年后出现过的腕表。
表面碎裂,指针无法转动,它被永恒地定格在2o12年的十点零五分。
惨白的指尖拂过颊侧,言早看见晕开的血红。
回过身,黑色怪物静静伫立。它们好像在低泣,出呜呜的哀音。
不知从哪个开始,言早听见了嘶哑的笨拙的一串音:
“mama妈妈”
像是一群孩子在索求母亲的爱。
她再也无法回头了,她再也没有退路了。
言早想起柏严的话,“在你想要结束的时候。”
别再骗我了,她重重吸了口气。
回望这个残破的学校,每一寸地面都已经像是泥沼。黏腻腻的黑色怪物感染了这里,却像阳光下的蜂蜜,逐渐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