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爷爷乐呵呵地,再拿水烟枪拍了拍含钏头,继续胡诌道,“所以说,做师父的不能啥都教完,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咯!”
嘿!
这老头儿!
含钏气笑了,把头一转,决定不跟白爷爷说话了。
白爷爷笑得胸膛子起起伏伏,水烟袅绕看食肆那两个小的在井边追着跑,白四喜在灶屋洗刷碗筷,连崔氏规规矩矩了好几个月,正一脸娴静地坐在回廊缝补衣裳。
从前浣衣局那位钟嬷嬷,含着笑看大家伙在庭院里笑闹,全然不见在宫中当差时,那样紧绷谨慎的神色。
白爷爷挺欣慰的,轻轻舒了口气,拿水烟枪拍了拍含钏的肩头,“小钏儿啊。”
“诶?”
含钏闷声闷气应。
“等淑妃娘娘顺顺利利产下皇嗣,爷爷我就正式告老了。”
白爷爷语气中有几分喟叹,“到时候,白家就看四喜的了。若是四喜有当掌勺的造化,白家兴许还能旺盛个三十年。若是没这造化,我就将四喜的儿子送到你‘时鲜’帮厨,待学成了,再送回膳房当差。。。等我百年之后,你记得提携提携四喜这个不争气的。”
听白爷爷安顿告老后的差事,含钏有点不知所措。
梦里,她没看见白爷爷告老不干的模样。
也想象不出白爷爷脱下掌勺白围兜的情形。
含钏转过头,抿了抿嘴,“您老长命百岁。”
白爷爷笑起来,“傻姑娘,爷爷我得活上个千儿八百岁呢!”
否则,他那病弱的儿子又该怎么办?还未能支撑门庭的孙子又该怎么办?
白爷爷留含钏几个吃晚饭,含钏惦念着早晨窖在水井里的桃子杏子,既怕窖久了有蚊虫蚂蚁叮咬攀爬,又怕窖得太冰回去吃进口闹肚子,便雇了一辆牛车,一行四人大包小包地回东堂子胡同——白爷爷不给说秘方,却恶狠狠地装了十来罐牛肉粉,并好些山上刚下来的春笋,还有几只福建进贡硕大的墨鱼干。
又吃又拿的日子,真是愉快。
含钏坐牛车上,冲往前帮她满城送糕点的小童打招呼,看一个两个小童重操旧业,抱着扎冰糖葫芦的茅草杆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含钏便笑着冲几个小的摇摇手,“。。。姐姐开的食肆还没落稳呢!待稳了,还请你们干差事!”
几个小童这才展了颜。
刚拐进胡同口,便听见不远处女人的叫闹哭喊,含钏蹙了蹙眉,这声音略显耳熟,一瞥眼却见钟嬷嬷面色沉凝,眉头紧皱。
牛车驶近了些,那女人的哭闹便清晰了很多。
“姐姐!您开门啊!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好歹开门,见见莲妹,见见您可怜的莲妹啊!”
含钏隔得远远的,一眼便看见了胡文和的身影。
第一百零二章东郊橘
胡文和也远远看见了含钏,冲含钏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牛车驾到,含钏让拉提带着小双儿,先把东西拿进去,再问钟嬷嬷,“您若不舒服,也进去歇一歇吧。”
钟嬷嬷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哭喊的女人一见钟嬷嬷,眼睛瞬间亮了,立时扑上去抱住钟嬷嬷的腿,连声唤道,“姐姐!姐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姐姐,您外甥和妹夫都被抓进官牢去了!您救救他们。。。求您救救他们。。。”
女人的嗓音惹来街坊四邻的围观。
含钏深觉,她这间食肆,这些时日风头是出尽了,每每都被当做天桥下耍杂耍的被围观。
含钏看向胡文和,还穿着绣鸬鹚的官服,乌纱帽也戴得齐整,应当还在当差。再看钟嬷嬷那妹妹,身上虽着便服,可袖口、衣襟、裙摆都沾上了厚厚的灰渍,黄皮寡瘦,面颊狠狠凹陷,看上去这些日子是吃了许多苦头的。
进官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