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谛忽然感觉心口刺痛,就如同凭空出现的千万根针地插进了她的心腔,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迸出寒冷的针尖,千疮百孔,每一次呼吸都是细密的疼。
他就这样在这狭窄得直不起腰的水牢里等了二十三天。
“审问了狄夷人,说二十三天来……没有送过水和食物……”
“什……”
沈谛嗓音颤。
靖华英一狠心,闭上眼说“虫子,老鼠,能吃的都吃了……在他活着的时候狄夷砍下了他的双腿与双臂,逼迫雪剑给他们画下军防图,雪剑到死都没有屈服。最后他们问他还想不想看见……大将军你……雪剑画了半份军防图后把图吞进了自己的腹中……他们活剖开了他……”
靖华英哽咽的嗓音在这沉寂的地牢中十分的清晰,十分的残忍。
“雪剑的刀已经找到了……”
靖华英从身后的小兵手里接过刀,递给了沈谛。沈谛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被重重一压,直接跪倒在地!
她实在是虚弱得太过分了。
“将军……”
靖华英扶起她,眼眶含泪。
沈谛摆了摆手,哑着嗓子道“我没事。”
她抱着刀钻进了牢房中,一寸寸地扫视这间狭窄低矮的牢房,在阴影处看见了一个晦暗的人形。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眼,不敢动弹。
种雪剑?是你吗!
那人形蜷缩在角落里,头朝着墙壁昂着,只有半截身子,小腿以下不见了踪影。她的希望在那人转过脸来时消散无踪。
“呵代十一。”
沈谛的嗓音冰冷无比。
靖华英道“狄夷退守镇北城内固守多日,今天大一早他被从镇北城墙上扔下来的,登时腿就摔得粉碎,军医说内脏都摔碎,但不知为何一直撑着一口气没咽。”
沈谛抱着种雪剑的刀蹲在了那堆人形前面,那堆人形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动了动抬起了头。
代十一勉力笑了下,几不可闻道“将军……”
“将军料事如神……你说得对……我看错了人。”
他奄奄一息地吐露自己的悲哀,“她怀疑我,她不要我……她只是需要利用我而已。”
阿古杉·月牙的孩子必然要有父亲,而这个父亲不能强大否则会影响到她的地位,而代十一有王室血统,却无王室实力,他在某种意味上倒是十分合适。
然而死到临头,沈谛了善心。她轻声骗代十一道“阿古杉·月牙不是靠男人上位的蠢货,她选你自然是对你有情意。”
代十一想要扯出一抹笑,却现下颌骨已经碎了。
“将军,我替种雪剑保存了那些信件,你可不可以救我?”
沈谛扫了眼他已经流不出来血的下肢,青紫白的嘴角。
“你不要真心了?”
“不要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还是种雪剑将军告诉我的,他也想活下去。”
两人齐齐沉默了。
“种雪剑死时我来见过他……他告诉我这个位置有一道缝隙,夜里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见一轮弯弯的上弦月,他在月亮旁刻了他要对你说的话……”
代十一长长出了一口气,气息越微弱,“将军……你是个好人……我死了后不要给我刻碑了……埋进土里……来年长出高高的麦子来……”
代十一死了,死在这座直不起腰的小小地牢中,死在了他曾引以为傲的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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